屋內(nèi)二人心中都有些驚奇,對于阿旺不順著自己的習(xí)性認(rèn)真地睡早覺而跑出去賣力地大喊甚感詫異。
不過屋里微妙的氣氛卻是因之而變,諸云跑了出去,諸玉撓了撓頭,不再想小云為何只要他修好舊的旋蜓而不要他再送個新的,也拖著步子走了出去。
待走到門口,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回頭望了望阿旺大框旁的一個略小的框子,只見里面空空,搖搖頭嘆道:“這個阿明,又跑出去了,覺都不睡了,這還是一只豬嗎?”
略略有些無語,諸玉也推開門出去了。
泛著淡淡青色的木屋外面,栽種著一排綠中帶灰的樹木,整個諸家隨處可見此種樹木。這種樹名叫靜威,在青原大陸上算是比較出名的一種樹了,它有著極為粗壯的樹干,枝條錯雜間布滿了天空,其上長滿巴掌大的綠色葉子,每片葉子都是直直地立著,看上去恍若在枝頭站崗守衛(wèi),盡顯威嚴(yán),又巋然不動,因而得名靜威。此種樹木縱使陽季里投下的影子也始終保持著固定的長度與范圍,無論日光怎樣地變換均是不變,也是一奇。
大家族因它的這種特性與氣質(zhì),都喜歡大量地栽種,諸家也不能免俗。其實這種樹木有很大的弊處,假如一個人藏匿在樹枝間,因著立起來的茂密樹葉,幾乎可以不露絲毫的痕跡而完美地遁形,除非有人也進(jìn)入葉間才能發(fā)現(xiàn),所以可以說很便于一些別有心思的強(qiáng)者潛伏入內(nèi)。
然而靜威依然在大家族中長盛不衰,究其緣由,無非是我不怕你來,就怕你來了再也回不去了,也是大家族故顯威勢的一面。
諸云走到了阿旺跟前,后者還在沖著樹干某處“旺旺”地大叫,而順著它細(xì)小的幾乎瞇著的眼睛望去,樹干上空無一物,全不知它為了什么這么激動。
諸玉伏下了身子,自己的眼睛和它的小眼睛瞇成一樣的一道細(xì)線,同樣無所發(fā)覺,而阿旺也不像是在對著濃密的樹葉在喊。
兩人一時間都愣在當(dāng)場,只有阿旺越喊越帶勁,越帶勁越喊個不停。
距離兩人身后不遠(yuǎn)處的地方,那處也有一棵靜威樹,看上去平平無奇,就和他們眼前的那一棵無甚分別,然而,在它的一處樹枝上,忽然間傳出輕微的細(xì)響,似乎是腳步聲。盡管聲音細(xì)小,諸玉還是聽了出來,不禁回頭望去。
只見身后那棵靜威樹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只貓,那只貓毛色幽暗,通體泛著絲絲的藍(lán)光。這種貓名叫幽藍(lán),是種很罕見的貓類骨獸。他身旁的諸云此時也反應(yīng)了過來,回頭望去,滿面驚訝。
諸玉心中一奇,按道理自己的聽力不會突然間這般的強(qiáng)大,因為旁邊的小云方才沒有半點的反應(yīng),不過他又想到也許是剛剛突破進(jìn)入五階原力的結(jié)果吧。
“阿旺,你喊錯方向了,”諸玉頗無奈地道,“在你后面的,狗鼻子聞不出來一只貓的味道,實在大丟狗臉啊,阿旺。”
阿旺又盡情地對著面前的灰綠色樹干中段喊了幾聲,此時聽到諸玉所言,回頭一看,待發(fā)現(xiàn)了身后高處枝干上的幽藍(lán)貓后,似是也感到了誤會,忙換了個方向,跑到那棵靜威樹下,又沖著幽藍(lán)貓喊了起來。
諸玉額頭上有點冒冷汗,很有些無奈。身旁的小云卻伸手從口袋里一掏,取出一根半長的青色木針,針尖削的尖尖的,但因為是木制的,所以防身有余,殺傷力稍顯不足。
諸玉一見,心下了然,此物也是自己戲耍時所做,自己管它叫做青竹針,配上獨有的手法,可以當(dāng)做一種暗器來用,當(dāng)然對于強(qiáng)大的骨師來說,沒太大的作用。
輕喝一聲,諸云把青色竹針夾在了指間,對準(zhǔn)枝頭的幽藍(lán)貓便發(fā)射了出去,隱隱有些許的細(xì)微破空之聲。
幽藍(lán)貓“喵”了一聲,聲音清冷。不待那根竹針近身,它猛然一跳間便躍了下來,落在了場中。
“阿云,手法大有長進(jìn)呢,”諸玉夸了一聲,小云輕輕地跺了跺腳,對于沒有命中目標(biāo)似乎有些來氣,不過從幽藍(lán)貓?zhí)S間的動作來看,此獸怎么說也有四級的原力,加上又是罕見的種類,戰(zhàn)斗力自是不可小覷,以她手中那根細(xì)小的青竹針,配上她不過四階的原力修為,想要一擊命中,有些想多了的感覺。
阿旺此時跑到了幽藍(lán)貓身前,擦著前爪,似乎很是憤怒,離得有些距離,諸玉一時攔阻不及。只見幽藍(lán)貓輕“喵”一聲,不見有何動作,便撞上了阿旺,阿旺一下便飛出去了老遠(yuǎn),看上去沒什么大礙,不過一時半會是醒不來了,何況本來便是它的睡覺時間。
幽藍(lán)貓撞飛這只在它眼中奇笨無比還只有一級原力的犬類骨獸后,輕輕地向后一躍,待它落穩(wěn)的時候,極歡快的“喵”了一聲,而它所站的地方,是一個人的肩膀。
樹后的人影漸漸地走到場中,步履緩慢而輕盈。此人看上去如諸玉一般年紀(jì),身穿藍(lán)色的長衣,有著飛揚(yáng)的黑色長發(fā),左邊臉頰上斜斜地并立著三道尖銳的藍(lán)色紋印,末端撇向耳后,在陽光下泛著幽光,很明顯這只貓便是他的骨獸,而他來者不善。
諸玉輕輕地?fù)u搖頭,此人名叫諸幽,最是喜歡這樣來找他,而且此人從自己來諸家那天起,便看自己不順眼。他是本家中的一位長子,地位崇高,與他和小云不可同語,而且此人修煉天賦極高,莫看他年少,可一身原力修為,已然有八階的層次,在柳城年少一輩中罕有對手,被諸家人一致看好,有望在三年之內(nèi)完成十階筑基,進(jìn)而跨入到另一個層次!
此人身上流露的氣息不如永奎霸道,但諸玉知道,永奎對上此人,怕是也沒有十分的把握,畢竟別看他行跡上怪里怪氣,整日間還不時地與肩上的幽藍(lán)貓說上那么幾句,又仿佛是自言自語,可他確實天賦驚人,在整個諸家的少年一輩中,實力排名位居前列!
藍(lán)衣少年冷冷地掃了眼樹下頭發(fā)微長的灰衣少年以及他身旁的彩衣少女,淡道:“十年了,你竟還能留在我諸家,實在是我的錯,我要向你說聲抱歉才是,”他輕輕地抬眼望了望肩頭的幽藍(lán)貓,后者晃動著尾巴,頗為愜意地用“喵”聲附和著,藍(lán)衣少年續(xù)道:“莫以為有四哥護(hù)持著你,我便莫奈你何,半月之后的諸家族比,勝者將被承諾實現(xiàn)一個心愿,而我心中的希望便是,把你和分家的廢物們掃地出門?!?p> 諸玉原本往常都會長長地嘆口氣,接著轉(zhuǎn)身進(jìn)屋,而此時他的心忽地一動,在心神下沉間能感受到自己腦海中的背影輕微一震,可他感受不到的是,他的表情剎那間為之一變。
藍(lán)衣少年那一番話傳入諸云耳中,她心中極是氣憤,抬頭望了一眼諸玉便瞪著水樣的眼瞳張嘴便要回?fù)暨^去,還不待她開口,便又停了下來,不自禁地再次回望諸玉的雙眼,只見那本應(yīng)是純黑而又透亮的雙瞳,不知何時竟多出了許多銀白的顏色,而他的氣質(zhì)也變得冷酷異常。
諸玉只覺嗓子里像是堵上了什么沉悶的東西,說不出話來,自己想要用手去觸碰自己的喉嚨卻不知為何怎樣也抬不起手,就在這時,他清晰地聽到不知從他的身體何處,卻傳出了一聲重疊而又嘶啞的聲音:“哦......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這聲音清冷而又綿長,還似乎帶著回音,就像是從極遙遠(yuǎn)的天際處漫卷著傳來,仿佛穿越了千萬里的距離從另一個空間傳播到此處,場中另兩人為之一怔。
幽藍(lán)貓尾巴豎起,在藍(lán)衣少年肩上完全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鋒利的爪子似乎已經(jīng)抓入諸幽肩上的皮膚。諸幽沉默不語,眼前的諸玉給自己的那種感覺即使是以他心的冰冷,也自不寒而栗。而觀察他身上涌出的原力,卻是實打?qū)嵉膮^(qū)區(qū)五階無疑,斷然不會對自己產(chǎn)生半點的威脅,何況自己還有笑傲群倫的秘技。他不由得搖搖頭,只道是自己多日煉原,出現(xiàn)的錯覺。
諸玉忽然彎下了腰,人也一陣地咳嗽,旁邊的諸云疑惑地望著他,待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回復(fù)如初,才拍了拍他的脊背道:“玉哥,你沒事吧,剛才是怎么回事,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太嚇人了?!?p> 微微皺了皺眉,只覺得諸玉方才是故作神秘,諸幽冷哼一聲,望了望肩上方才被幽藍(lán)貓抓出的印痕,人一個跳躍便出現(xiàn)在了高處的枝頭,冷眼望著諸玉,淡道:“你便再得意一段時間,待到族比之日,便是你滾蛋的那一天?!彪S著一聲輕哼,諸云再抬眼怒視時,一人一貓已然杳無蹤影。
“此人太可惡了,要趕我們走,四哥首先會站出來不答應(yīng)的,以四哥的實力,誰能趕我們走,”諸云憤聲道,只見諸玉全不做聲,只走到遠(yuǎn)處的樹下,伸手抱起了暈睡的阿旺,人也進(jìn)了木屋。
諸云皺皺眉,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也跟著進(jìn)去了。
將阿旺輕放入木框,諸玉摸了摸喉嚨,頗感有些不適,心中的那道背影依然靜立著,他不認(rèn)為自己能同他溝通出答案來。
輕輕地打開了昨日里深山中帶回來的布袋,抖出了其中的寒柳條,諸玉坐在地上,便開始編起了框子。寒柳做成冷床自是深受大家族喜歡,不過諸玉不大喜歡和那些頤指氣使的人打交道,他只打算編一些大小不一的寒柳框,此物可以用來儲物,可以延長腐壞的時間,也深受城中人喜愛。
他十指輕巧,動作嫻熟,諸云蹲在一旁看得入神,不一會兒諸玉便編好了十來個柳框,精致的外觀中透著絲絲的寒氣。諸玉看了看很有些滿意,又從屋中翻了個大布袋出來,一股腦全裝了進(jìn)去,人背著布袋便要出門。
諸云起身忙道:“玉哥,你又要去那地方啊......”
兩人似是在談?wù)撝谥械摹澳堑胤健?,而在戶外,方才阿旺狂吠的那棵靜威樹,只見在諸玉他們曾面對著的樹干的背面,隱隱有一道血線,也許這才是阿旺真正狂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