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玉有些無語,他每次都怕自己走錯路,倒不是怕走錯,而是每次他一走錯都好像固定地會碰見自己最不愿見到的人,但很遺憾,自己運氣好的出奇,每次都能碰見。
在他面前的人影漸漸地清晰,只見是個中年男子,面色略微有些發(fā)青,但這也無法遮掩那如同冠玉般的輪廓。他渾身穿著一襲青色布衣,整個人俊朗中透著一股冷酷。他周身隱約散發(fā)著絲絲的氣勁,其中散發(fā)出來的原力不知道要超過先前他見到的羅二多少,也顯然遠勝于方才遇見的祥老。以原力修為的層次來看,分明已經(jīng)超越了完足之感的極限,應(yīng)是達到了更高的級別。不過這些青絲般的氣勁似乎無法連綿,總是時斷時續(x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禁錮似的。
“四哥......”諸玉輕道,“整個寒季都沒見你,最近身體可好?”
青衣男子原本見他喊自己,只是輕微地“嗯”了一聲,沒有多言,待聽到后半句,卻是頗有些來氣,冷道:“你還說我,你一整個寒季就沒見安生過,你沒見我是因為我根本找不著你,懂?”
諸玉頗有些尷尬,但又沒話為自己辯別一二,只得作罷,惺惺地站著。
青衣男子見諸玉不說話了,也不再言語,只上下打量著諸玉,看到諸玉灰色粗衣上隱約閃亮著的未干的水漬,背上斜背著的長條布包里微微露出來的深青色柳條,以及頸上悠然熟睡的寒松獸,不禁搖搖頭,有些微怒地道:“阿玉,你整日盡把心思花費在這些無用的事上,你也大了,越早到達十階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諸玉分外安生地聽著這番說教,在這偌大的諸家里,肯這么為他著想的也沒有幾個人,他心下倒是微微地感激來著。
見諸玉聽得認真,青衣男子有些嘆氣地道:“我初見你時,你才四歲,如今也過去十個年頭了,寒季過去,生季回來,唉,也不知帶你來這諸家是對是錯......”看了看諸玉,又補道:“你生性灑脫,四哥如何不知,可青原大陸強者為尊,你若遲遲不能升至十階,再過得幾年,怕你一生將止步十階!”
諸玉聞言,面上忽然滿是認真地道:“四哥待我有如親兄,諸玉心中銘記,不過,四哥,世上的事真的就只有武力才能解決嗎?武力能解決所有的事嗎?能讓每個人心中不再有悲苦嗎?”
青衣男子身子一怔,原本到了他那樣的修為,只怕會毫不猶豫地說聲是,但他卻猶豫了,許久過后,面上一片悵惘地道:“阿玉,也許你是對的,總有武力解決不了的事,哪怕你空有一身驚天的原力,也只得,徒呼負負......”
不待諸玉回話,青年男子忽地身子一滯,只見他似是不由地彎了彎腰,從他的背脊里似乎涌動著陣陣難聽的“咯吱”聲,而他的面色也愈加泛青,人頗有幾分痛苦的感覺。
諸玉忙近前一步,扶住了他,他望著青衣男子的背脊,猶豫了下,伸出左手,輕輕地靠了過去,剛一接觸,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原力奔襲而來,以諸玉四階的修為完全無法抵擋,他的手被極速地振開,人也險些站立不穩(wěn)。
“別動......”青衣男子緩緩地站直,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抓緊了諸玉的肩膀,他深吸一口氣,面色稍稍地回復(fù)了些不再青地煞人。
“四哥,你這一身原力還是時靈時不靈嗎?”諸玉嘆了口氣道:“難道真的沒有辦法痊愈嗎?”
青衣男子聽見諸玉這番急切的關(guān)心之語,似是頗有些開心,淡道:“老毛病了,這十多年用盡法子也不見好,可惜了,十多年原力不得寸進......也許,這倒是件好事......”
諸玉聽得不知所云,有些著急地道:“那可不行,四哥的武學(xué)天份,在這柳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曾經(jīng)位列柳城的十大高手之一,在其中最是年輕不說更是有以一敵二之力,這等榮耀,嘖嘖,豈能輕易說不要就不要?”
似是被諸玉勾起了往事,青衣男子望著遠處,略微有些失神,不過很快地搖搖頭,淡道:“阿玉,就你會說,什么時候嘴皮子上的力道轉(zhuǎn)三四分原力升上一二階,四哥便真心替你高興了?!?p> 許是想到了什么,青衣男子一正臉色,緩道:“過幾日便是我諸家開脊大典,到如今尚不知你是何骨性,原力修為可以差些,骨性不能不知,我初見你時只記得你表情憤怒異常,興許是種大獸骨性也說不定!”不等諸玉推辭,又厲聲地道:“阿玉,莫讓四哥再失望了!”
推辭不得,諸玉只好點頭答應(yīng),不知為何,他自己心里也忽然有股沖動,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是何種骨性,以他的心性,想來真是莫名其妙。
青衣男子似是對于諸玉的反應(yīng)很是滿意,只見他輕道:“阿玉,許久未見你,去四哥處坐坐吧,四哥也幫你疏導(dǎo)疏導(dǎo)原力。”說著轉(zhuǎn)身便移步而去。諸玉搖了搖頭,在后面跟著去了。
一路上但凡遇見誰,對方都會佇足向他們問好,諸玉心里清楚得很,那可不是在給自己打招呼,只因他身前的這位四哥,在諸家乃至整個柳城,地位非同凡響。
二人緩緩地來到了一間古舊的房前,諸玉盯著門上的“青王舍”三字,在那字中透露出的飛揚無畏的氣勢中不禁地失了失神,輕嘆道:“只愿有朝一日,四哥能重拾當年風采,諸玉也會喜極?!?p> 青衣男子順著諸玉的目光望去,不過很快地就收回了視線,一聲喟嘆道:“年輕時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修煉有成,便自以為王,如今想來,倒也好笑。”說著便推門而入。諸玉跟著進去了。
房子不是很大,小但分外整潔,方一進去,便能看到左手邊的地上擺著一個深色的蒲團,在它的正上方的墻壁中央,懸著一幅畫,畫上滿是青竹,筆法鋒利冷峭,銳勁逼人雙目。諸玉看得慣了倒也不以為奇。
蒲團前的桌上擺著一個香爐,香爐泛出黯淡的金色,一眼便知名貴,但爐內(nèi)空空如也,卻似是不曾燃過香。
天色已暗,青衣男子點了一盞燈,燈是蓮形的,整個室內(nèi)忽地便一片敞亮,興許是因為沒多大地方的緣故。
青衣男子不知從何處又找來了一個青色蒲團,放在了原先蒲團的后方,兩個蒲團相距只有一臂之遙。他先坐了上去,淡道:“阿玉,莫東張西望了,四哥之處十年未變,你最是清楚,來吧,坐到對面去?!?p> 諸玉看了看青衣男子,后者微閉雙眼,似是在調(diào)息。他想了想,也坐了上去,他做其他事時都滿是機靈,就是對于練功一途,別扭地緊,擺了許久,勉強算是盤腿坐正,剛好背對著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也不睜眼,一切仿佛盡在他的感知之中。他身子微微一動,緩緩地伸出左手,在掌中央,能看到有一個青點越來越明亮,那是原力高度凝聚的跡象,他手掌緩緩地貼上了諸玉的背脊,口中輕道:“阿玉,運轉(zhuǎn)原力,讓四哥看你進境如何?!?p> 諸玉雙目緊閉,眉頭有些皺起的感覺,他輕提原力,腹下忽然有股微弱的熱感,像是有一絲氣流在轉(zhuǎn)動,他順著一條倍感生疏的線路,緩緩地讓那股氣流下沉,繞向后背,而后沿著后脊向上。
那一條原氣之絲便代表著一階的修為,所謂十階筑基,便是要在腹中凝練出十條原氣之絲,當匯聚成十條之后,便要用意念引導(dǎo),讓其旋轉(zhuǎn)成為原力氣團,如此便可登堂入室,算是真正地踏入骨師修煉的門檻。
因為許久未催動原力,諸玉短時間里只能喚醒一條原絲,微弱地還似要斷裂一般。青衣男子感知地分明,略微皺了皺眉,當那一縷原絲經(jīng)過他的手掌間時,他掌心中的青點忽地一亮,似是分出了一股原力給那一縷白色的細絲,后者原本將要斷裂跌回腹中,隨著青色原力的涌入,似是受到了莫大的增補,隱約變得粗壯了幾分,再無要裂開散滅的跡象。
那縷原絲連速度也快了幾分,很快地就升至頭頂處,諸玉的身子輕輕地一顫,頭部忽地感覺清明了幾分,他不敢大意,緩緩地引渡那一縷原絲。當它穿過諸玉額頭時,隱約間那里似是發(fā)出了一陣光亮,光芒一閃即逝,青衣男子也未曾感覺的到。只是一瞬,原氣之絲又穿過了胸腔,降入腹中。待進入腹中時,那一縷原絲仿佛有所凝固,伸地筆直,在腹中順著圓周緩緩地旋轉(zhuǎn)著。
便在此時,諸玉的腹中倏地又亮起了三根原氣之絲,諸玉一時控制不好,三縷原絲一起順著脊柱沖了上去。若是無人從旁協(xié)助,如此一舉怕是便要重傷,好在有四哥在他的身后,以四哥之能,他心里倒是無所擔憂。
青衣男子面上略有沉重,心中輕道:“四道原絲......”掌中青芒頻閃,幫助諸玉減緩速度,徐徐引渡入腹中。于是上下左右,一共四條原氣之絲,順著圓周,在諸玉腹中緩緩地旋轉(zhuǎn)著,似是有抱團的跡象,但仿佛仍缺了些什么,只能分散而轉(zhuǎn)。
諸玉只覺再無潛力,便要定定氣停下原力的運轉(zhuǎn),青衣男子掌中的青芒再亮,但已無法再引得原絲誕生,輕嘆一聲,手中的青光漸漸地便要弱下去。
二人都未感覺到,諸玉額間不知何時忽地顯現(xiàn)出一個光圈,微微地發(fā)亮。諸玉渾然無覺,它只又閃動了一下,便又飛速雪融般的消散了。在諸玉要起身又未起的當口,腹中忽然又誕生了一縷原絲,它絲毫沒有脆弱的感覺,反而異常的強大,只見它的出現(xiàn),其余四根原絲微微地顫抖了下,似是受驚。而那第五根原氣絲諸玉并未操縱,便閃爍間運轉(zhuǎn)到了諸玉的后脊。
諸玉整個人似被大力按在了蒲團上,他額頭微微地有些冒汗。青衣男子看得清楚,掌間亮光大盛,便要減緩下它的速度,但讓他吃驚的是,方一接觸,自己的手掌便被震了開來,而那根原絲已經(jīng)沖上了諸玉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