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玨還沉浸在魔幻的“上蒼視角”,腦子暫時處于不夠用的狀態(tài),只是怔在原地,也不說話。
俊逸男一拍腦門,好像恍然大悟,于是單手成爪狀,覆在趙玨頭頂,片刻之后,一團淡淡的黑霧浮現(xiàn)在他掌心:“這玩意兒,按你們凡人的說法,叫抑郁癥?!?p> “本神幫你一把,你自己也要好自為之?!?p> 從這一刻起,趙玨感覺到,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很奇妙的感覺,好像掙脫開陰翳,回到陽光下,呼吸都變得輕松許多。
“好好跟著我干,我是不會虧待你的?!?p> 趙玨總覺得這句話好耳熟,撇撇嘴,信任也降低不少:“你能給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趙玨捫心自問,想要什么呢?
太多了,他想要衣錦還鄉(xiāng),想要揚眉吐氣,想要別人都對他豎起大拇指,想要超脫于平庸的人生。
最最重要的是他操勞一生的母親,于是他說:“我要我媽重新活過來!”
俊逸男搖了搖手指“不不不,死者不能復(fù)生,是這片天地的規(guī)矩,就算是我,也要遵守?!?p> 不可以嗎?趙玨的情緒重新變得低落,既然母親不能活過來,自己留在人間又還有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趙玨的消沉,或者說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俊逸男對趙玨說道:“就算是死,你也應(yīng)該把債還完再死,也省得你母親在黃泉之下,還要遭人唾罵。”
“別忘了,她也是為了你才低三下四的去找人借錢?!?p> 趙玨聽了這番話愣住了,他知道,俊逸男說的對。
自己失敗了一輩子也就算了,還要拖累母親在地下也遭人唾罵嗎?
有的時候,我們會陷入陰暗的情緒中,就似衰神附體,處處碰壁,這種狀態(tài)維持的時間有長有短,因人而異。
有人可以自己掙脫出來,有人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比如趙玨。
然而俊逸男的出現(xiàn),就像是一個貴人在關(guān)鍵時刻,拉了他一把,幫他重新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中。
那天晚上,趙玨答應(yīng)了俊逸男,從此他就穿梭在小縣城中,去達成一些奇怪的要求,作為報酬,俊逸男答應(yīng),只要他做成一筆“單子”,就幫他還清所有的外債。
俊逸男有時候也會自詡為老板,趙玨就得到了一個嘲諷意味濃厚的稱謂——衰神業(yè)務(wù)員。
——
回憶結(jié)束,趙玨從思緒中掙脫出來,機車已經(jīng)行駛?cè)胗纳畹恼铮茉馐煜さ沫h(huán)境意味著,他馬上就要到家了。
那個“家”,是他在這個縣城一間簡陋的出租房。
夜已深,他減緩了車速,避免轟鳴的引擎聲吵到鄰居。
就在這時,龍頭突然就左右搖晃起來,晃動越來越劇烈,瀕臨失控,趙玨腦中浮現(xiàn)出四個字——死亡搖擺。
就算是專業(yè)車手,遇到這種情況,也不見得能夠全身而退,何況是自己。
終于,伴隨著哐啷一聲響,機車翻倒在地,趙玨被甩出去好遠,膝蓋手肘一陣劇痛,手心更是磨得鮮血淋漓。
“怎么會這樣?明明騎得這么慢,還是性能那么優(yōu)越的機車。”趙玨一瘸一拐的扶起機車,卻發(fā)現(xiàn)了異常——車身上連一點刮痕都沒有。
果然,下一刻,耳邊就傳來俊逸男的聲音:“臭小子,不給你點教訓(xùn),我還怎么做老板!”
原來是俊逸男的報復(fù)......
“真狠吶!”趙玨忍不住腹誹:“哪門子的神這么記仇?怕不是魔鬼還差不多!”
其實這件事,真的是一個誤會。
趙玨會騎摩托車不假,但那充其量只是在年輕的時候,認識了兩個鬼火少年朋友,懂得一點基本的操作而已。
今晚那個完美將俊逸男甩在原地的翹頭,真的是意外。
他一個窮鬼而已,哪里騎過這么好的車。
這大摩托的馬力可不是那些125單缸鬼火能比的,趙玨掛上一檔,準備起步,沒想到馬力出乎他想象的強勁,一扭油門,直接就翹頭了,還把后座的俊逸男甩在了原地......
這也太糗了,還不如將錯就錯,于是趙玨心一橫,假裝著鎮(zhèn)定冷酷,頭也不回的逃離了事故現(xiàn)場。
回到出租屋,脫下衣服,手肘膝蓋全都磨破了,趙玨找來碘酒消毒,疼的齜牙咧嘴。
第二天是周末,趙玨騎著摩托車,來到一間陳舊的書店。
書店老板,就是俊逸男在世俗中的身份。
昨晚摔了一跤,摩托車毫發(fā)無損,卻把趙玨摔得遍體鱗傷,但是他并不打算與俊逸男計較。
倒不是多么大度,只不過還有事相求。
“昨晚那伙人,是什么來頭,為什么要對付我?”
俊逸男揶揄著反問道:“就興你在背后搞小動作,不興人家來教訓(xùn)你?”
雖然不是正面回答,但是趙玨聞言已然能夠確認那伙人的身份。
幾天前,他舉報了一個地下賭場,只是沒想到對方手眼通天,報復(fù)來的這么快,于是他向俊逸男求助道:“可不可以幫幫我?”
對于趙玨來說,輕易是不會低三下四求人的,只是這件事的發(fā)展,已超出了他能解決的范圍。
一個沒有神力的小業(yè)務(wù)員,怎么和樹大根深的地下賭場斗?
可惜趙玨的低姿態(tài)卻并沒有換來俊逸男的援手。
“自己捅的簍子,自己想辦法解決?!?p> 趙玨握緊了拳頭:“我是為了你的生意,才......”
然而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俊逸男沒好氣的斥責(zé)道:“我又沒叫你舉報人家!”
“而且!”俊逸男頓了頓,突然就破口大罵:“你這個廢物,兩個月了,還沒有做成一個單子!”
“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應(yīng)該選你?!?p> 明明是晴朗的艷陽天,隨著俊逸男的這句話,竟然變得陰郁起來,云朵遮蔽了陽光,空氣似乎都要凝固了。
俊逸男逐字逐句的重申了一遍:“你這個 廢物!”
趙玨站在陰影中,氣氛壓抑的可怕,泥人尚有三分火氣,當即沒好氣的回懟:“所以呢,你想怎么樣,開除我?”
針尖對麥芒!
“當然——不是?!?p> 就在彼此幾乎要分道揚鑣的時刻,俊逸男卻話鋒一轉(zhuǎn),不復(fù)陰沉的語調(diào),笑意盈盈的拍了拍趙玨肩膀:“本神可不是一個不負責(zé)任的老板,就算你是個廢物,我也要把你培養(yǎng)成最優(yōu)秀的業(yè)務(wù)員?!?p> “為此,本神派給你一個簡單的單子吧,再破格送你一個貼心的服務(wù)大禮包?!?p> 說著,還抓起趙玨手臂,殷切的囑咐道:“你要好好干,別辜負我一番苦心?!?p> 若有旁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俊逸男是個好老板。
然而身處其中的趙玨卻緊緊抿著嘴唇,臉色蒼白,汗珠從額頭淌到了下顎。
待到俊逸男松開手,已將趙玨手肘的傷口捏的血跡斑斑。
從始至終,趙玨倔強的咬緊牙關(guān),雖然渾身顫抖,卻沒有叫一聲疼。
......
書店內(nèi),趙玨躺在一副輕輕搖晃的藤椅上。
俊逸男端著茶水,在一旁叮囑:“你會親歷整個事件的始末。”
“記住,要守規(guī)矩,不要試圖去改變什么,否則,你將沉溺其中,萬劫不復(fù)!”
“睡吧,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p> 藤椅搖晃間,趙玨的眼皮越來越沉重,直到黑暗席卷而來,恍惚間,他想起跳河那天,河水也是這樣將自己淹沒其中。
——
仿佛在一條漫無邊際的長河漂流,突然一個巨浪劈頭砸下,趙玨猛然驚醒,渾身濕透。
環(huán)顧四周,是一間八人的學(xué)生宿舍,一個身著迷彩服的平頭男人,怒氣騰騰的瞪著自己,手上還抓著一個塑料空水盆。
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傳遍整棟宿舍樓:“起來!操場蛙跳一圈!”
趙玨大腦一片空白,只回蕩著俊逸男的聲音:“你會親歷整個事件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