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這面被郁北重傷,找地方修養(yǎng),柳西河卻已經(jīng)到了衡山。
“你回去吧?!?p> 柳西河抖了抖書包,又在薛質(zhì)肩膀上打了一拳,就要往山上走。
“你要知道的或許不是真相呢?”
薛質(zhì)捂住被柳西河打過的地方,忍不住上前一步發(fā)問。
“我這幾天做夢,老是聽見南徵在叫我,她好像被困在這里了,所以我想去找她。你們都不告訴我,她的尸體去了那里,可是在夢里我明明感覺她渾身冰涼?!?p> “你說真相,可是你和小北告訴我的難道是真相嗎?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我現(xiàn)在只想讓她安息,至于真相,早不在乎了?!?p> 就是因為柳西河不在乎真相,所以他們此刻還能心平氣和的說話,這是他的讓步,也是底線。
“呵……”
薛質(zhì)聽這話難受的長吸氣,他揉了揉心口,那口氣還是出不來。
“保重。”
柳西河回頭抱了抱薛質(zhì),那個擁抱很重,兩個人都用了力,還是柳西河先放手。
薛質(zhì)看他一步一步往后退,終于出聲。
“兄弟保重,我在家里等你。”
得了他的話柳西河顯然很開心,他開始大步朝前跑去,很快便沒了影子。
柳西河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
他們都心知肚明,可是沒有人戳破,已經(jīng)阻擋過一次了,他改不了這個人的命數(shù)。
這次柳西河顯然氣運不佳,他又迷路了。他為了找南徵可能存在的痕跡,脫離了小路,結(jié)果現(xiàn)在越走越深,四周全是雜草,樹密的讓人喘不過氣。
走過好幾個地方他都覺得似曾相識,迷宮一般,這是報應(yīng)嗎?
柳西河的手被劃破了,鮮艷的血從手掌正中滴下,疲軟的野草被砸出一個弧度,片刻又恢復(fù)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血在它身上劃過,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只有被壓制的土地在覬覦,他們也渴望活力。
柳西河好笑的抬手,血還在緩慢的往下淌,明明是一道很薄很小的口子,怎么就止不住呢?
他也顧不得這些了,繼續(xù)拿傷手開路,不顧一切的模樣,倒真有幾分執(zhí)拗。
他還是沒找到南徵,太陽已經(jīng)下山,或許那些東西就出來了柳西河靠著一棵樹,心底又起了希望。
或許,如果,南徵真的被困在這里了呢?
一夜無眠,一夜安詳。
柳西河揉了一把澀疼的眼睛,繼續(xù)朝前走,他的食物足夠支撐兩天,所以還剩兩天。
他走不出去的話,那就太好了。
“柳西河!”
他好像出現(xiàn)了幻覺,明明四周無人,為什么他聽到有人在叫他呢?
“回去吧……”
柳西河恍惚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拖住了,他很自然的坐倒,很自然的靠了上去。
“我回去了你怎么辦?”
柳西河抬手,只有空氣,他眼睛盯著那只手,突然就很難受。
南徵死在這只手里的時候、被世人不相信的時候、被郁北和薛質(zhì)設(shè)計關(guān)在醫(yī)院的時候,他都沒有這么難過。
可是現(xiàn)在,他不可自抑的難過!他再也摸不到南徵了,他永遠(yuǎn)失去她了!
“南徵啊,你該怎么辦?”
被當(dāng)時作為你的全世界的我背叛了,你該怎么辦!所以才這么迫不及待的想死嗎?
柳西河捂住眼睛,躺在了原地,哽咽聲傳來,他終于懂了。
“我們兩清了!”
你該多善良,才愿意在最后刺我一刀。
兩清了這樣的借口,拙劣又可笑,也只有你傻到被殺了還在為我考慮。
柳西河覺得自己真的大限將至了,他的腦子疼的快要炸掉,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整個人就那樣躺在原地,雙目無神。
他的視線停留在天空,不知過了多久,眼皮終于緩緩合上。
太陽漸漸消失,黑夜再次籠罩大地。
“找到你了!”
南陽托起已經(jīng)昏迷的柳西河,笑聲陰森。
他被郁北傷了之后,感應(yīng)到了自己在衡山布下的結(jié)界被闖,料想是柳西河,于是急忙趕了回來。
幸好皇天不負(fù)有心人,是他。
南陽將人扛了回去,等著那個東西處置。
“血的味道,你受傷了?”
湖面很平靜,聲音傳過來甚至連一點波瀾都沒有激起,南陽驚訝與它的敏銳,一時反應(yīng)不及。
“是,郁北?”
看他不答話,那面繼續(xù)問,語氣篤定。
“哦、是她!我沒有料到她能掙脫陣法,被傷了?!?p> 南陽捂著傷處,回憶起了當(dāng)時的情景。
“沒關(guān)系,你殺不了她。能從她的手里帶回柳西河,你的效率很高?!?p> 是贊賞嗎?可南陽分明聽出了憐憫。
“郁北究竟是什么人?”
“你是想問她和南徵的關(guān)系吧?”
南陽的疑問得到的只是對方輕巧的反問,這個態(tài)度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早該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知道的。
“我只是好奇。”
想清楚了利害關(guān)系,南陽的語氣又恢復(fù)了順從,對方似乎也滿意他的聰明。
“你會知道的。”
說完,一束黑氣從湖中沖出,直直朝著南陽沖過來,他被這巨大的煞氣逼得后退,但對方只是在他面前停留一瞬,就入了柳西河的身體。
似乎是有兩股氣息在他體內(nèi)打架,柳西河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發(fā)抖,南陽事不關(guān)己的站在一旁看戲。
過了好久他的狀態(tài)才安穩(wěn)下來,這時那股黑氣又突然沖了出來。
這次它停在了南陽面前,毫無形狀的一大團就那樣停在他面前,有些像在對視,但南陽覺得更像是對方在觀察自己。
他被嚇的不敢動,屏住呼吸等對方接下來的動作。
“等他醒來讓他帶上這個東西,告訴他,南徵的魂魄在里面?!?p> 就在南陽快要憋不住的時候,黑氣沖入了湖中,巨大的水花濺了他一身,同時一個東西被扔了過來。
南陽手忙腳亂的接住,是一串再普通不過的紅繩手環(huán),上面拴著一只木頭做的小鹿。他試著感應(yīng),結(jié)果連一絲魂魄的影子都不見。
“帶他走吧?!?p> 湖面又恢復(fù)平靜,南陽摸了一把臉上的水,感覺莫名其妙。
柳西河醒來的時候是晚上,四周一片黑,他睜著眼睛躺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準(zhǔn)備下床。
“怎么這么幾天不見,你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南陽看柳西河一副失魂落魄的呆滯模樣,忍不住出言嘲諷。
“南陽!你去死吧!”
猛然聽到南陽的聲音柳西河愣住了,不過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隨手摸起一個東西就朝著聲源處扔去,之后整個人都撲了過去。
“這么激動干嘛?閑自己死的不夠快?”
南陽輕而易舉躲開了柳西河的攻擊,一腳將人又踹回了床上,他也朝前幾步走,立在了床前。
“你們這些人也真是可笑,一個一個吵著要向我報仇,好像把南徵推入絕境又親手殺了她的人是我一樣?!?p> “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嗎?人都死了!大情圣!”
南陽雙手背在身后,看柳西河爬不起來的樣子,臉上全是嘲諷。
“是你讓我產(chǎn)生幻覺,是你離間了我和南徵!”
柳西河捂著被他踹到的肚子反駁,明明是黑夜,他的眼睛卻亮的不行。
又是那副表情,怎么一個個都這么無辜,南陽好笑的想。
“我可沒有啊!是你自己不相信南徵,你做的那些夢都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p> “說到底在南徵那件事里,我只是在第一天晚上打開了你心里的潘多拉魔盒,之后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南陽的笑聲在黑夜里聽起來非常刺耳,柳西河憤怒不已,最后卻只能羞愧默認(rèn)。
他說的,好像是真的,南陽只是給了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是他自己選擇相信他,也是他一次又一次寒了南徵的心。
柳西河無力的躺在原地,他不再說話,整個人都好像失去了生機。
“你很想南徵吧?”
見他不再反抗,南陽饒有興趣的想同他聊天。
“那個丫頭有什么好呢?論長相她還比不上你那個青梅竹馬,性格更不用說了,古怪得很。”
柳西河不接話,南陽也不氣餒,他摸了摸兜,拿出那個手串,在柳西河眼睛上方晃了一圈。
“你把南徵的尸體弄那里去了?”
柳西河看不清那是什么東西,只是憑直覺覺得那是南徵的東西,伸手去夠,但落了空。
“跟我講講你那個小青梅,我就送你一個禮物。”
見他有了反應(yīng),南陽興奮的把手串拋起接住,整個人都生動了許多。
“你為什么會對郁北感興趣?”
柳西河警惕反問,南陽卻哼笑一聲不再說話,只是一直把玩手里的東西。
“她和我一起長大,從小父母雙亡?!?p> 柳西河忍了又忍,還是決定要回他手里的東西。
“沒了?”
這也太短了,這小子就是故意在玩自己吧?
“她的事就是這樣,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p> 柳西河瞅準(zhǔn)時機,截胡了南陽拋到空中的東西,又飛快把整個身子都蜷成一團,將東西護在了心口的位置。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異常敏捷。
“就這?你也真是可憐,生活在楚門的世界不說,現(xiàn)在連命都快沒了?!?p> 南陽看了一眼他護在心口的東西,意有所指。但天色太暗,柳西河沒有接到他的視線,也沒有聽出他的警告。
“我也不和你多纏,goodluck!”
看來他什么都不知道,南陽不打算繼續(xù)摻和他和那個怪物的事,東西送到了,自己也該撤了。
走到門口,南陽伸手按下了開關(guān),房間頓時大亮。柳西河被突如其來的光蟄到了眼睛,他下意識伸手捂住。
南陽見此只是恥笑,在他適應(yīng)之前,又丟下一句炸彈,之后便施施然離開。
柳西河在這里住了三天,也不知南陽是故意還是無心,他醒來的地方剛好是當(dāng)時他和南徵住過的房間,擺設(shè)竟然都沒變,也不怪他一時觸物生情。
感覺自己身體修養(yǎng)的差不多了,柳西河決定離開,他站在衡山腳下半天,左手握住右手腕間的手串,最后終于轉(zhuǎn)身。
“南徵的魂魄就在那個小東西里,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或許還有救哦!去找你的小青梅試試吧?!?p> 南陽的話仿佛一顆炸彈,炸開了纏繞著他的堅硬鐵壁,讓他的心臟又開始跳動。
他虔誠的捧著那個紅繩,宛如信徒般朝著窗外祈禱,他愿意,愿意一命換一命。
南徵啊,你能聽見嗎?
回來吧,我實在受夠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