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讀書
錢氏面上一時之間又是尷尬,又是慌亂,急忙安撫出聲,“你這鬼丫頭,混說什么?”
“你哪只狗耳朵聽見我要賣了你?”
“娘,你別騙我,我知道家里要沒錢了,就是勉強能買來一些糧種,種下去,今年也沒有多大的收成??墒俏沂悄闩畠?,你怎么舍得,剛才你們的話我全部都聽得真真切切,為何要賣掉我?”
“再數一數,不是還有丁香、小青、李秋迎么,我都到嫁人的年紀了,爹都說了這個人選丁香,你為何非要提我?難道是見不得我過一點安生日子么?既然是這樣,我還不如直接抹了脖子了事?!?p> 李興荷一邊哭一邊哭訴,實在不敢相信一直對她那么好的娘,居然是第一個提出要賣掉她的。
窮人的命如同草芥一般,窮人家的女兒更是不如豬狗,到了緊要時刻,就被當做物件一般,說賣就賣。
難道就因為是女子,所以合該這樣?
錢氏被戳得心窩子疼,“你個死丫頭,進父母的房間,為什么不敲門?”
弟弟李興文縮在父母床上,手里拿著糖,正往嘴巴里面塞著,口水都順著下巴往下流,聽得姐姐這話,竟然歪著頭看自己姐姐。
“姐姐,抹脖子是什么樣子的,我還沒有見過,你可以讓我看看么?”
這個臭弟弟,簡直是殺人誅心啊。
李興荷氣不打一處來,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被李興文身上砸,錢氏急得用手去擋,給她手腕上砸出一塊烏青來。
“你個死丫頭,敢對你弟弟動手,想死是不是?”
父親李大山最愛這個小兒子,整天護得跟個珍寶似的,上去就給了李興荷一個巴掌。
李興荷也被胡氏給寵壞了性子,長這么大,在長輩面前乖巧,在小輩面前得臉,很少被家里人斥責,更何況是一巴掌。
發(fā)出極為清脆的一聲,白嫩的小臉蛋上,頓時就出現(xiàn)了一個紅色的巴掌印。
“真是給你養(yǎng)大了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弟弟也敢打。”
弟弟怎么了,就是父母她都能打得。
她下意識的也想伸手,可一看見對面是自己I嚴厲的父親,終究還是理智和怯懦占據了上風。
不敢和她爹動手,哭得紅了眼眶。
胡氏道:“李家好歹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你大哥下半年就要參加考試去,家里就是豁出去,也要讓他繼續(xù)念下去。”
李家祖上有了先例,家里現(xiàn)在就是只剩下這石墻房子,那在同村人眼里也是面上有光的。
家里再出一個讀書人,考出功名來,就成了李老頭,乃至自己幾個兒子的執(zhí)念。
只要小輩們能出人頭地,就是死了也值當了。
即使是家中突然落魄成這般模樣,他們也沒想過要克扣大郎這個讀書人。
“娘,我能做得一手好繡活,納鞋底也是好手,您別賣我?!?p> 李興荷伸手捂住那半邊被打得偏過去的臉,火辣辣的疼,把自己的那點要強的心思往地上按。
胡氏看李興荷還倔著,她最了解自己女兒的性子,又懊惱自己沒把好嘴,讓李興荷給偷聽了去。
李興荷知道了實情,定然要鬧翻天去,現(xiàn)在最好還是先把她給糊弄過去為妙。
“......還沒找好買家呢,你先在家呆著吧。”
胡氏也是嘆氣,“我倒是想動李丁香那丫頭,只是你二伯是個混性子,就指望著李丁香日日給他端茶送水,水剛退,知道你大哥還要讀書,很不滿得很,這時候不好動李丁香,只能委屈你了?!?p> “等成了,你大哥會記得你的,你侄子侄女也會惦記你的恩情,等你大哥做了大官,我們會派人將你找回來的?!?p> 李興荷還是不敢置信,“娘,求你了,別不要我,我以后好好干活,絕不會偷奸耍滑的,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放過你,就是苛待你大哥。”
胡氏眼中閃過冷色,死丫頭,她怎么就不明白,她大哥的前途比誰都重要。
李興文吃完了糖,又開始吃不知道從哪里摸來的糕點,吃得身體渾圓,將李興荷的丑態(tài)看了個高興,“姐姐,你哭得好丑噢?!?p> “滾?!?p> “娘,我會去想辦法,給家里賺錢,求你別趕我走......”
錢氏早已經下過決定,看著女兒在眼前哭訴,只覺得煩躁,將茶水倒好,這才將女兒牽過手在桌子面上坐下,往她手里遞上一雙筷子。
“這都是沒影的事情,說不一定不會賣你的,放心好了,就算是真賣了你,也會托你大哥大點好關系,不會叫你吃苦的。瞧你哭的,小可憐兒。你也沒吃飯吧,你爹也沒吃,一起吃吧,我今日恰好還做了你愛吃的炒絲瓜燉湯,我去熱一熱。”
“娘,你剛才說二伯是個混性子,如果我能說動他,就把人換成丁香,成不成?”
李興荷眼里包著淚,眼睛被那微弱的燭光照得發(fā)亮。
胡氏囁嚅了一下嘴,有些勉強,“成啊,你能做到的話,這次就不會是你?!?p> 錢氏對著要動筷子的丈夫來就說了句,“吃什么吃,沒看興荷在哭么,給我燒火去,我去熱菜?!?p> 剩下二人姐弟在屋子里,李興荷看著八歲大的弟弟,平日里只覺得他頑劣,剛才他那些話,顯然心里一點都沒有她這個姐姐。
她被賣了,他或許還會覺得高興,拍掌大笑,隔日正常去找自己的小伙伴打鳥爬樹摸魚。
李興荷看著他那單純的眼神,細細的脖子,心里就生了惡意,她是真想掐死他一了百了。
心中卻根本沒打算去說動二伯,賣掉李丁香。
一來二伯一大把年紀了,整天游手好閑,他一生的好運氣就用來娶了個二伯母。
二伯母肯干活,下地總是最勤快的,比家里的男人還要能干,又能操持家中,做飯的手藝也不賴。
如果不是二伯母,換了別的女子,二伯不干活還成日指使自己的妻子女兒給干活,早就鬧翻了天去。
還能維持家里的體面么?
即使是二伯那種泥鰍一樣的性子,對大哥讀書之事也從來沒有半句埋怨,什么好東西都會緊著大哥來。
她一個女兒家,反抗也是沒用的。
如果賣一個女兒不夠,下一個,就極有可能落到她的頭上,所以她要解決的是錢的問題。
張小橘的火鍋方子,她勢在必得。
這樣想著,干脆起了身,去將自己床上的厚實的被子抱到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