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自證

　　遼州的十月，酷熱已去。聽水書院的后院林木茂密，清風(fēng)拂過，更覺涼爽。

　　包小豆站在一位書生面前，掏出那本“說明書”，對書生說道：

　　“這位先生，我是書館現(xiàn)任掌書李懷斗。前幾日向山長借了《大修士天地行走集錄》觀看?，F(xiàn)在，書我已經(jīng)看完。此書貴重，不好在我手中久放，還請先生許我進(jìn)入后院去尋山長，將此書歸還?！?p>　　那書生聽包小豆說到此書貴重時，臉上不禁微微輕笑。

　　“我可當(dāng)不得什么先生，窮書生一個罷了。你進(jìn)去吧，山長早有留言，如若是你來尋他，不做攔阻，只管放你進(jìn)去。”書生說罷，指點(diǎn)了山長清修靜室的位置給他，隨即踱步離去。

　　沿著后院主路右側(cè)，有一條小路斜斜向東，行了大約半里多地，就見一處頗有規(guī)模的水塘。緊挨水塘的是一處院落，干凈寬敞，院子周圍還有竹子和花木圍繞，院前門上掛著一塊木板做的簡陋牌匾，上書夢溪堂三字。

　　包小豆恭恭敬敬地站在靜室前。靜室內(nèi)，李夢溪正陪著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飲茶。

　　“書看完了？”

　　“是的。”

　　“都記住了？”

　　“該記住的都記住了?！?p>　　“嗯？”李夢溪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疑慮，并未開口詢問。什么叫該記住的，這個小子太過滑頭，沒必要和他打這個機(jī)鋒。

　　包小豆見李夢溪不中他的圈套，便也不再說話。他有信心如果李夢溪進(jìn)一步詢問，他能一頓“樹未動，風(fēng)未動，而是心動”的忽悠，或者是來一場“修行旨在意，無招勝有招”的研討，徹底讓李夢溪懵圈。結(jié)果呢，人家不上當(dāng)。

　　“很好，書就先放在一邊吧?！?p>　　包小豆將書放在靜室門口的小桌上，繼續(xù)垂手肅立。

　　“你還不走，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嗎？”

　　“山長容稟，我想讓您給我一道手令，許我在后院尋找草藥?！?p>　　“找草藥做什么？如你身體不適可去鎮(zhèn)上醫(yī)治。要是銀兩不夠，我可讓人提前付你些工錢，定不會叫你為難?！?p>　　“我身體沒事，多謝山長的關(guān)心。至于草藥，我只是想找些用來預(yù)防蟲害。眼見就要入秋，我擔(dān)心藏書樓內(nèi)的書虱增多，蛀書的風(fēng)險(xiǎn)不可不防。后院松木繁茂，我知有一種防蟲的草藥多與松木伴生，想來找到應(yīng)該不難。只是后院管理嚴(yán)格，無法行走，故請山長賜下手令?！?p>　　包小豆闡述了一番索要手令的理由，尤其是其中的“蟲”字，發(fā)音咬得格外清楚，他相信山長會懂得他的意思。

　　《大修士天地行走集錄》中關(guān)于御獸宗的介紹，有一段文字讓包小豆格外注意?！安傧x為御獸五技之一，不在兇猛而在多，行跡隱蔽，多以破壞和投毒為目的。”李夢溪既然能當(dāng)上聽水書院的山長、又是持身境的修士，想必一路也是走得血雨腥風(fēng)，他不會不清楚御獸宗的根底，自然也不會忽視御獸宗有能操控蟲子的人。

　　書怕什么，一怕火燒，二怕潮濕，三怕蟲蛀?；馃^引人注目，難以下手。潮濕嗎？這要操縱天地元?dú)饬税?，沒有極深的道行估計(jì)玩不轉(zhuǎn)這個。如果找到可以操控蟲子的人，蟲蛀是最簡單的事情，而且行動隱蔽。

　　書院的藏書倘若出現(xiàn)損毀，第一個要承擔(dān)責(zé)任的就是掌書包小豆，他是直接負(fù)責(zé)人，肯定會被趕出書院。沒有了書院的庇護(hù)，肖懷可以任意揉捏他，生死還不是肖懷一句話的事。

　　而火線提拔包小豆為掌書的李夢溪，則成了沒有眼光的山長。正是因?yàn)槔顗粝淖R人不明，用人不慎，才導(dǎo)致書院出現(xiàn)如此大的損失。到時候，李夢溪還有什么臉面坐在山長的位子上，恐怕只能引咎辭職，玩蛋去了。

　　這招可是夠損的！明知對方要下這個黑手，卻是不好防御。當(dāng)包小豆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便決定要迅速行動起來，不能坐以待斃。

　　肖懷既然安排了人去御獸宗，定然心里有數(shù)，不會空手而歸。算算時間，恐怕對方下手就在這幾日。

　　包小豆第一時間就去后院找李夢溪要手令，此行目的有二：

　　一是找到草堂，尋得金鐵藤的下落，想辦法把它弄到手后，如果不能解決蟲子的問題，他就跑路。

　　二是他要采藥，確實(shí)就如他向李夢溪所說，靠藥物防止蟲子蛀書。只是效果如何，他心里沒數(shù)。不過這總好過什么都不做吧。包小豆不能讓自己就這樣被肖懷嚇跑了，放棄金鐵藤，那他折騰這么一趟，進(jìn)了書院又是為什么呢，太虧了。

　　還有一點(diǎn)包小豆不想承認(rèn)，他有些放不下萬壯和何源，這兩個人是真心待他，逃了豈不是太不仗義，不夠朋友呀！

　　只是此時，李夢溪還沒答話，旁邊那位老者卻先問話，語帶懷疑：“你懂草藥？”

　　包小豆霎時間轉(zhuǎn)過了無數(shù)念頭，揣摸對方此舉是何用意。他在面對李夢溪的時候，與面對其他人不同，原則上就是保持高調(diào)，甚至故意出彩來吸引李夢溪的注意。這是職場給他的教訓(xùn)，小員工那么多，第一原則就是讓領(lǐng)導(dǎo)快速地發(fā)現(xiàn)自己，重視自己，這樣才好出頭。

　　“小人以前在藥鋪謀過營生，所以對草藥的認(rèn)識還算有些心得?！彪m然不知道這老頭是誰，但是能和李夢溪對坐飲茶，身份一定不凡，包小豆回答得非常恭謹(jǐn)。

　　李夢溪見老者發(fā)言詢問，自己便稍稍側(cè)身，不再說話，似是有意回避。

　　“后院雖非修行重地，卻也不好隨意讓人走動。若是擾了幾位長老的清修，我等自是擔(dān)待不起?！闭f到此處，老者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小口，“不過呢，你的本意也是為了書院，我不好寒了你的心。你若能證明，自己于草藥一道確有所長，我便替夢溪做主，給你手令就是?！?p>　　“證明，怎么證明？需要找個切入點(diǎn)，起手就把老頭搞定，堵上這張嘰嘰歪歪的嘴。”包小豆環(huán)顧四周，似是思索，似是尋找。這老者提問太過突然，一時半會確實(shí)很難找到可以自證水平的方法。

　　李夢溪似是看出包小豆的為難，朗聲笑道：“懷斗呀，你可知這位老人是誰？他可是咱們書院有名的煉丹大師，人稱“一鍋丹”的郭大師。草藥一道對他而言信手拈來，你可不要自視太高，鬧出笑話?！?p>　　這話聽起來刺耳，其實(shí)卻是對包小豆的回護(hù)。

　　包小豆聽得明白，忙向老人行禮：“小人見過郭大師。早知道是郭大師當(dāng)面，我剛才怎敢班門弄斧?！?p>　　老者似乎對包小豆的話全沒聽見，只是又端起茶盞，觀茶不語。

　　有了！

　　包小豆靈光一現(xiàn)，找到了證明自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