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降小雨。
包小豆在客棧待得心情煩悶,見雨淅淅瀝瀝不緊不慢地下個沒完,便打了油傘出去散心。北方雨少,市鎮(zhèn)排水不便,一遇雨天,街面積水,凌水鎮(zhèn)街道的石路高低不平,包小豆就找那些露在積水上面的街石落腳,街石長年累月被踩磨得光溜溜的,幾次險些摔倒。
此時雨勢漸大,包小豆見路邊一個四方竹棚,正適宜避雨。
北方地區(qū)不產(chǎn)毛竹,少見竹棚。這個竹棚卻妙,竹墻、竹門、竹窗、竹桌、竹椅,搭得簡單卻不簡陋。
竹棚里坐著的十幾個人,一位老漢格外引人注目。
只見他一身粗布麻衣,腳踏草鞋,懷中抱著一只黑貓,一條竹杖依著竹簍放在身邊,雖然眉毛胡子都已經(jīng)白了,但卻不顯老態(tài),仍是神采奕奕。
這時,一位年輕書生跑進竹棚。他一身泥水,面色如土,發(fā)梢滴著雨水,很是狼狽,哪里還有翩翩書生的氣度。如此不堪,想來是剛才摔倒在街上。
書生用袖子抹著臉上的雨水,抱怨道:“這雨下個不停,路面還如此之滑,讓人如何行路。天為何要下雨,路為何要鋪石,真是惱人。”
眾人看他狼狽,知他所說乃是氣話,也不理他。
哪知這書生卻徑自坐到老漢對面,問道:“這位老丈,請您說說,這雨有何好的?”
書生話沒說完,就被眾人七嘴八舌打斷,紛紛說這書生只讀死書,不下雨哪里來的水,日久無雨豈不是要大旱。包小豆也感覺這書生確實不聞世事。
眾人紛紛說話時,那老漢卻不發(fā)一言,神情高冷,淡然面對。
書生拱手問道:“老丈不發(fā)一言,莫非是有不同的見解?”
老漢看了看書生,又環(huán)顧眾人,道:“書生說得對,雨確實是個麻煩,不然諸位為何會在此處呢。”
眾人一聽,紛紛不解,道:“沒有雨水,萬物如何生長。下雨雖有麻煩,卻也只是一時之麻煩,你這老漢不可胡言亂語?!?p> 老漢聞言,點點頭道:“嗯,你們說的對。雨潤大地,萬物復(fù)蘇。”
眾人和書生皆是愕然,感覺這老漢太無原則,墻頭草隨風(fēng)倒。
哪知老漢接著道:“天降小雨,出行之人都會受阻。天降暴雨,澤國千里,世人承受災(zāi)難,這雨難道好嗎?”
眾人點頭稱是。
老漢繼續(xù)道:“久旱逢雨,萬物滋潤,生機蓬勃,乃是天地的生存之道,雨貴如油,是也不是?”
眾人連忙繼續(xù)點頭,皆深以為然。
老漢道:“雨還是那個雨,就是程度不同,感受不同。所以雨是好的,也是壞的。”
包小豆初聽此言,還稍感玄妙,可到最后,卻已心下了然,暗道:“老漢的話雖沒錯,但也只是一分為二地看待雨而已,詭辯罷了?!?p> 他不知道在這方天地中,應(yīng)是如何看待世界以及世界中的諸項問題,只感覺用如此粗鄙的方法看世界,著實是立意不高,不夠通透。
包小豆想及此處,不免面露譏諷之色。
那書生似乎被老漢的言語所折服,見包小豆如此反應(yīng),大聲道:“你這少年面露嘲諷,似乎另有高論,還請指教。”
聞聽此言,眾人和老漢一齊看向包小豆,眼帶期盼。
既然來了,包小豆也不好認慫,只得起身向諸人拱手,道:“路過此地,聽說凌水鎮(zhèn)是文人雅集,在下最喜附庸風(fēng)雅,就冒昧前來旁聽,還請諸位見諒。”
那老漢道:“這位小友,咱們互相交流,有何高論但說無妨。”
包小豆道:“高論談不上,我認為,這位書生的雨和眾人的雨不是同一場雨,時間、地點、水量等等都不同,此雨非彼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雨,感受不同。有感覺好的雨,就有感覺不好的雨。好雨也好,不好雨也罷,只是不同的感受罷了。”
眾人聽后,皆是低頭深思,似被包小豆說服。
那書生連稱“耳福不淺”,說道:“今日得聞了老丈和小友的高論,對世間的認識又深了一層。這機會因雨而起,這雨實在是好雨!”言罷,哈哈大笑。
包小豆忙道:“這也是我家少爺與我講的,借花獻佛而已?!?p> 那老漢不語,只是微微點頭,懷中的黑貓卻跳到包小豆面前的竹桌之上。包小豆伸手去摸,那貓也不躲避,任其揉搓。
此時天已放晴,避雨的眾人紛紛離去。
書生出得竹棚后,轉(zhuǎn)身對包小豆言道:“我叫何源,讓你家公子無事時去書院尋我,到時候你也同去?!?p> 包小豆連連稱是。
此時那老漢也走出竹棚,對包小豆道:“你這小子有點意思,希望日后還能遇見。”隨即轉(zhuǎn)身向鎮(zhèn)外方向走去。
黑貓一躍上了竹簍,轉(zhuǎn)身面向包小豆,蹲立在老漢肩頭
“咦~那是什么?”
黑貓脖上好像掛著一顆星芒閃爍的珠子,光暈耀眼。包小豆很疑惑,剛才擼它的時候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
包小豆目送老漢緩緩遠去,心有所感,剛才一番辯論好生奇妙,這是要在異界討論世界觀嗎?他這么粗淺的認識居然也有人認同,難道自己要成為思想大家,那應(yīng)該是尊稱為包子呢,還是豆子呢。今日這番話,不知道會給自己惹什么禍,那個老漢明顯不是個普通老頭,大爺就是大爺,人叼貓也叼。
“哎,事已至此,隨風(fēng)去吧!”包小豆穿前就善于心理排解,還自嘲地封了一個“心大委員會主任”的職務(wù)給自己。
……
盛夏雨后,空氣格外清新。包小豆向北遙望,鳳凰山云霧茫茫,他穿越到此已經(jīng)月余,居安思危之情濃郁,不知日后如何立世,想到此處,頗感迷茫。
自己生而為“壞人”,壞人既不是好人,那什么是好人呢,誰來定義好人?沒有壞人,哪里來的好人。這世間有壞人,自然有好人,壞人也做好事,好人就未必不做壞事,有比壞人更壞的人,也有比好人更好的人,好好壞壞,壞壞好好,誰又說得清楚呢。
說到底都是一個人,無非是此時好,彼時壞;在這好,在那壞;對你好,對他壞。
尹秀才是個好人,卻要把麋蘭草調(diào)包私吞。顧掌柜、蘇掌柜和曼娘這三人,對包小豆而言,都是壞人。但顧掌柜治店嚴謹,蘇掌柜平時表現(xiàn)得對伙計寬厚,曼娘坐堂更是口碑甚好,他們在其他人眼里又何嘗是壞人了。好壞都是他們,只可惜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死了,對他們而言好壞重要嗎?他們可能更希望自己是個活人,而不是死人。
因為只有活人,才能決定自己什么時候做好人,什么時候做壞人。
包小豆想到此處,腦海中突然怪聲連連,只聽得,“心有所感天地認同,取得養(yǎng)分種子發(fā)育?!彪S即周圍空間坍塌,不用說,他又一次被拉入了霧境空間。
他站立不動,靜待空間的變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霧氣散后,他發(fā)現(xiàn)空間中的那顆種子不見了,卻是在祭壇上抽出一根細細的芽,芽尖直直向上,指向無盡的空間。細芽的背后還有一尊葫蘆法相,法相似真似幻,熠熠生輝,似蘊含無數(shù)天地玄機。
原來,這是顆葫蘆種子,它發(fā)芽了。
幾何韜略
今日聽一位朋友和我講起,他上家公司的競爭對手近期可能會在港股借殼上市。而他的上家公司如今是名存實亡,不是敗給競爭對手,而是敗給他們自己。我和這家公司很有淵源,替他們感到可惜,一手好牌最終打爛,真是糟蹋東西。由此事想到自己,每天堅持寫好,不要敗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