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就在這樣一種無法預料的情形下開始了。
更是在一種無法預料地情形下結束了。
……。
當黑旗衛(wèi)三千多士兵如同瘋子一般沖入忠州城的時候。
遇到的抵抗絕對是這場戰(zhàn)斗中最激烈的，陣亡也是最多的時間。
在第一波沖鋒的數(shù)百黑旗衛(wèi)士兵中，活下來的只有七人。
于存忠已經(jīng)瘋狂。
百里義早已瘋狂。
連一向沉穩(wěn)的馬驥云，此刻也是一樣的癲狂。
只有六個百里無忌父親送給兒子的親兵校尉沒有瘋狂，他們已經(jīng)是黑旗衛(wèi)校尉，但在他們的心里，他們永遠是親兵。雖然一樣在沖鋒，但他們沒有瘋狂。
因為他們心中有一個任務。
一個不得不完成的任務。
一個丟掉性命也要完成的任務。
那就是死在百里無忌的前面。
只要他們還活著，就沒有人能殺死他們的主公。
哪怕他們已經(jīng)死了，在死之前也要為主公創(chuàng)造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百里無忌活著，除了一身的血，蜀軍的血，百里無忌沒有一點傷。
但兩名親衛(wèi)永遠地倒下了，其余四個也都身受不同程度的傷。
蜀軍其實在黑旗衛(wèi)第二波沖鋒時已經(jīng)瀕臨崩潰。
咬牙堅持的力量來自于對身后主將韓繼勛的畏懼和信任。
畏懼和信任似乎不是一對同義詞。
但不表示它們不能同時存在。
蜀軍士兵心中的畏懼是來自對韓繼勛執(zhí)行軍紀時的冷血。而信任則是對韓繼勛指揮能力的肯定，蜀軍認為韓繼勛一定能帶領他們打勝仗，一定能帶領他們活下去，一定能將他們帶回去。
但當黑旗衛(wèi)第三波沖鋒開始時，蜀軍的確已經(jīng)撐不住了。
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哪支軍隊能抵擋一群嗜血的魔鬼的進攻，不，不應該是進攻，準確地說，應該是拼命，而且是一種無賴式的拼命。一位蜀軍都將戰(zhàn)后如廝說道。
因為軍隊的士兵是為了勝利舍命而戰(zhàn)。
但黑旗衛(wèi)卻是為了不要命而拼命，他們拼命僅僅就是為了流干自己的血。
誰能與這群人拼命，誰敢與這群人拼命。
戰(zhàn)后，蜀軍的士兵心懷余悸地抨擊黑旗衛(wèi)士兵。
那些人真不能稱為人。
他們不單只殺蜀軍，他們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只要一受重傷，就引爆火器。
不管周圍有沒有他們自己人。
但因為我們?nèi)藬?shù)多，炸倒的基本都是我們的人。蜀軍士兵解釋道。
就這樣，一個黑旗衛(wèi)士兵的性命換十數(shù)個或者數(shù)十個蜀軍的命。
這種仗叫什么仗啊。
……。
所以，蜀軍崩潰了。
但令蜀軍徹底崩潰的那一根稻草卻是一個消息。
一個令韓繼勛不得不下令撤退的消息。
——武德節(jié)度使王處回所率五千水師在離忠州數(shù)十里的長江彎道上被不明來歷的軍隊襲擊，全軍覆沒。
這個消息韓繼勛讓斥候證實了三次。
韓繼勛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五千水師竟如此無聲無息地被全殲。
這是一支怎么樣的軍隊啊。
如果這支軍隊而調(diào)頭從忠州西邊夾擊忠州，那自己和麾下的蜀軍真的可能回不去了。
不得已之下，韓繼勛無奈命令迅速撤軍。
當然，韓繼勛不可能知道，這支來歷不明的軍隊只有不足二千人，更不會知道黑旗衛(wèi)有了一種秘密火器，叫做——輪炮。
在黑旗衛(wèi)自發(fā)的追擊下，韓繼勛懷著強烈的不甘心率領著不足五成的蜀軍逃跑了。
不，蜀國是這么說的，由于黑旗衛(wèi)掌握了一種威力巨大的火器，前往進攻的蜀軍一時不能適應，在主帥韓繼勛仔細斟酌后，率領二萬蜀軍向渠州轉進，以待日后再次收復失地。
聽到這種消息后的百里義不屑地說道：“想來那二萬蜀軍中一定夾帶了不少尸體吧?！?p> 自此，忠州城爭奪戰(zhàn)結束。
……。
硝煙淡去。
忠州城中。
打掃戰(zhàn)場的黑旗衛(wèi)士兵在著急流淚。
因為他們無法拼接戰(zhàn)友的尸體，找不到殘缺的部分散落在何處。
分不清楚某一塊殘塊是蜀軍的，還是戰(zhàn)友的。
更分不清楚腳下那一整片如濃漿般的液體是蜀軍還是戰(zhàn)友的血。
輕輕一腳踩下去，濃漿般的液體慢慢漫過腳背，液體中不時地冒出一塊肉塊。
將腳輕輕抽離，離開液體表面時發(fā)出的那一聲“唧”。
告訴人們這里隕滅了無數(shù)的生命。
忠州城中那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數(shù)月不散。
忠州城的百姓數(shù)月不敢上街。
百里無忌的眼神是空洞的。
表情是麻木的。
這一仗拼盡了他的所有心力。
連聽到兩個親衛(wèi)為保護他陣亡的消息，他都沒有反應。
此時，百里無忌的心中沒有了喜怒哀樂一切的情緒。
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任何人和他說話，他都沒有反應，只是空洞地望著門外。
于存忠和馬驥云沒有辦法，只能吩咐士兵給他灌面湯水。
一日后，云揚帶著護商隊和弓弩營勝利回來了。
了解了百里無忌的情況后，云揚知道這很正常。一個年不及弱冠的少年人背負了太多人的太多期望，而贏得了如此一場不可能贏得的勝利，又有如此多朝夕相對的士兵離去了，沉重的壓力在戰(zhàn)斗結束的那一刻壓垮了百里無忌，云揚經(jīng)歷過這種戰(zhàn)斗，所以能理解。
云揚讓于、馬等人離開，單獨與百里無忌進行了一次談話。
“子青，打仗就一定會死人，別與自己過不去?！?p> “子青，黑旗衛(wèi)將士都以你為脊梁，你不能垮。”
“子青，黑旗衛(wèi)士兵不是你害死的，也不是被你煽動著去死的，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夢想去死的。”
……。
云揚試著用著不同的理由說服著百里無忌。
“他們有夢想嗎？他們臨死前的要求僅僅是一碗酒，可惜我都沒有辦法給他們?！?p> 百里無忌有了反應。
“不。子青，他們有夢想，他們的夢想就是不再受欺負，他們的夢想就是能守住自己的家園，他們的夢想就是跟隨子青你建功立業(yè)，他們的夢想還有光宗耀祖，衣錦還鄉(xiāng)，他們還有更多的夢想需要你帶他們?nèi)崿F(xiàn)。”
云揚蹲下來在百里無忌大聲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