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哪兒來的?”江愛國直接開口問。
“我寫劇本...”
江愛國眼睛豎起:“少特么跟我扯犢子,我剛給我朋友打過電話了,人家說寫劇本的錢要影片播放之后才能給錢呢?!?p> 江河:……
這老叔也特么太精了,不相信他,還特意給熟人打電話問問...
見江河遲遲不開口,江愛國大吼一聲:“問你呢,給我說話?!?p> “你跟他喊什么,再喊一個我看看!
我大孫子能賺來錢,你倒好干個工作都能下崗,你有什么資格喊他?!?p> 沒出意外,江河爺爺立刻跳出來護犢子。
老爺子想的透徹,自己最疼的大孫子,怎么能讓這最沒出息的兒子教訓。
江愛國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有心想硬鋼兩句,卻始終沒這個膽量。
江河先是得意的咧嘴一笑,而后關(guān)心問道:“老叔,你怎么下崗了?那我老嬸也下崗了?”
江愛國對自己下崗的事自覺無言以對。
還是江河爺爺把事情前因后果和他說了一遍。
原因就是整頓私企。
這年代的私營企業(yè)確實屬于那種野蠻生長極為不規(guī)范的年代。
僅僅在打擊偷稅漏稅一項上,全國至少有8成以上的企業(yè)存在偷稅漏稅的行為。
恰好江愛國所在醬油廠老板把該碰的線翻來覆去踩了個遍。
人也直接進去了。
再者由于大環(huán)境的壓力影響,私營企業(yè)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找不到工人了。
得知了前因后果江河也是心有戚戚。
如果他上學期沒賺到錢的話,這一家今年的生活就更難了。
老爺子說完拿著酒壺給自己又到了一盅。
而后向江河問道:“陪爺爺喝一杯?”
“也行?!?p> 江河倒是痛快,大大方方的應(yīng)下,自己取了個酒杯過來,然后自己倒?jié)M。
和老爺子碰了下,江河滋溜喝一口。
老爺子端著酒盅,沒有喝,嘆息一聲又慢慢放下。
“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讓我想起了你父親,你父親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沒有你這么大大方方的,一晃這都十多年了啊。
我和你老叔一家把你養(yǎng)這么大,也算是完成你父母最后的心愿了。”
說著說著老爺子眼睛里就變得有些濕潤起來。
顯然是又想到了那個他引以為傲的大兒子。
江河聽著心里也有點難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可想而知老爺子當初有多難過。
“爺,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家里供你上大學不容易,這一點你要心里有數(shù),可不敢做啥出格的事啊...”
“爺,你放心,我肯定不會的。”江河連連開口保證,家里這是看他拿回這么多錢害怕了啊。
老爺子見狀又說:“那你告訴爺爺,你的錢到底哪兒來的?”
江河沉默一下,覺得這事跟家里人說倒也沒啥,國家都支持國庫券流通呢,又不犯法。
于是開口說:“我倒騰國庫券賺的,之前說寫劇本也沒騙你們,就是劇本費人家還沒給我呢?!?p> 江愛國立刻插嘴說:“胡扯,國庫券怎么賺錢,少拿我們當傻子糊弄?!?p> “爺、老叔,你們別不信,這錢真是我倒騰國庫券賺來的。
我到京城的時候無意間從報紙上看到國家允許國庫券個人交易的消息,然后剛好我有個同學家是浦江的,他說浦江那邊面值100的國庫券他們103收。
我又打聽別處的國庫券價格,發(fā)現(xiàn)有的地方國庫券賣出價格不足100。
這中間有好幾塊的差價,于是我就找個人合伙,低買高賣才掙來這么多錢。”
說真話他們不信,江河只好把事情前因后果,以九分真一分假的形式說了出來。
江愛國一聽頓時火了:“爸,你瞧瞧,他這才多大就開始投機倒把了,讓人抓住有幾個腦袋夠人家斃的?!?p> “老叔,是合法的?!苯愚q解一句。
老爺子沒理會自己兒子,看著江河繼續(xù)問:“你告訴爺爺,你倒騰國庫券到底賺了多少錢?”
江河弱弱的伸出兩根手指。
“2萬?”
江河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差不多吧?!?p> 他是真不打算說太多了,萬一給家里人嚇到咋整。
江愛國心頭猛的一跳,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驚喜而是滿心的驚恐。
投機倒把賺了2萬塊錢,這他媽夠槍斃好幾回了。
他是嚇得不行,反觀江河爺爺?shù)故秋L輕云淡的。
要不就是見過世面,要不就是看過報紙知道財政部的消息。
一口氣把事情說完,江河端起酒杯正準備再來一口,老爺子伸手擋下。
從江河手中搶下酒杯,在他愣頭愣腦的注視下把酒杯中的酒重新倒進酒壺里。
“行了,回里屋睡覺去吧?!?p> 江河懵了,合著您老剛剛又嘆息又抹淚的,那都是為了讓他說實話苦肉計???
沒見過心眼這多的爺爺?。?p> 忒離譜了!
不情不愿的走到最里屋,屋外的爺倆低聲嘀咕。
到家第一天就這么過去,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應(yīng)該是白天瞇了一陣的關(guān)系,江河折騰到半夜反反復復總是睡不著。
心里想著老叔兩口子下崗的事情,總覺得他應(yīng)該做些什么。
“爺,你睡了嗎?”江河小聲試探一句。
“睡了?!?p> 江河:……
要不是因為你是我爺,我回手就給你一眼炮。
“爺,我想跟你說個事?!?p> “嗯~”
“我想問咱家能不能搬到京城去?
現(xiàn)在我老叔老嬸都下崗了,家里經(jīng)濟來源沒有不說,在春城這邊也沒啥好的發(fā)展。
私企現(xiàn)在不好過,國企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再說我老叔他倆也進不去國企啊,人挪活樹挪死,咱還不如去京城討生活呢。
天子腳下以后得發(fā)展肯定比春城強,而且咱家在這頭也沒啥親戚。
其實晚上我沒說實話,我掙的錢比2萬還多不少呢。
我用賺來的錢京城那邊還買了套院子,絕對夠咱一家住的了。
爺,你說呢?”
“說什么說,趕緊睡覺。”老爺子似乎并不想離開春城,語氣并不強烈的呵斥一句。
“不是,爺您好好想想...”
啪~
正想再勸兩句,老爺子不輕不重的一巴掌拍在江河腦袋上,直接讓他把接下來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
江河特不理解,為啥這老爺子不想離開春城。
可別說故土難離,打江河小時候到現(xiàn)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家墳塋地在哪兒。
別人家年年上墳的時候,只有他們江家那叫一個消停。
如果說這種也算故土,那江河還真就無話可說。
就在這種想不通的情況下,江河沉沉睡了過去。
而旁邊躺在自己被窩的老爺子嘆息一聲:“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