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武節(jié)大夫韓世忠,救駕有功,且屢立戰(zhàn)功,乃社稷肱骨之臣也。近日邊庭告急,屢屢進犯,為揚我大國國威,外爭國權(quán),內(nèi)懲國賊,宣朕之仁義,茲授正任單州團練使,屯滹沱河。賜袍帶、盔甲與槍牌,欽此~“
“謝主隆恩!“
“韓將軍,可要再求些別的賞賜?盡管說來,但凡是朕所能及的,定當滿足!”欽宗問道。
“多謝圣上,世忠本為市井潑皮,全憑圣上厚愛才得以至此,末將再無他求!”
“韓將軍,這可是官家的賞賜,怎可如此無禮呢~?”童貫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韓將軍,可還有所求啊~?”
“這……圣上,可否賜給末將一支玉簪和……一些枇杷果子……”
“大膽韓世忠!這玉簪倒是無妨,可如今正值深冬,你讓圣上上哪給你找枇杷果去?還不快快謝罪?!”
“哈哈哈哈,童大人莫急莫急~這童大人有所不知啊,彩云之南海拔高緯度低,常年陽光普照,雨水充盈,宮中年年冬季可都能吃到這枇杷果~韓將軍的請求,朕答應(yīng)了!”
“多謝圣上!”
“夫人,夫人,回來了,回來了!?。 笨撮T小廝急急忙忙的跑回屋內(nèi)報著信。
“哎呦,你這小崽子,有話你倒是說清楚啊,都當這么久的差了,還是這么毛毛躁躁的?!蓖鯆寯?shù)落著。
“王媽,你也別急~”
“將軍!將軍回來了!”看門小廝激動的喊著。
梁紅玉一下子便站起身,“當真?!”說罷,便奔出門去了。
“哎哎,夫人夫人,外面天涼,好歹穿上褂子啊!“王媽趕忙拿著大褂追了出去。
“嘶……真是冷啊……“
梁紅玉一出門,便凍得蜷縮了起來,韓世忠見狀,趕忙脫下了自己的大褂,跑到梁紅玉的身邊,將那褂子披在了梁紅玉的身上。
“玉兒,這可是深冬,穿得這么薄,可是要受凍染風寒的……“他有些心疼的捧起了梁紅玉凍紅的手,緊緊的捂著。
“夫人夫人!??!將軍,您可算是回來了,可是讓夫人好等啊……“
“王媽……“梁紅玉有些臊了。
韓世忠笑了笑,看了看埋著頭的梁紅玉。
“當真?”
“嘶!就你多嘴!”梁紅玉輕輕的用拳頭錘了一下韓世忠。
韓世忠裝樣的捂住了胳膊,假裝呻吟道,
“哎呦,我的夫人喲,我這,剛回府,你就這么待我?”他笑著,露出了狡黠的犬齒。
梁紅玉握緊了拳頭,“你!”
韓世忠一把攢住了梁紅玉的拳頭,“哎哎,夫人,夫人,這外面天涼,咱們回屋去,你想打幾拳打幾拳~”又湊到梁紅玉的耳邊,低聲說道,“為夫,自幼習武,耐得住~”
梁紅玉紅著臉,低頭不語,韓世忠笑吟吟地將她牽到了屋內(nèi)。
“哎哎,你跟什么呀?!蓖鯆屢话褦r住了要跟進屋內(nèi)的看門小廝。
“啊……???為何不跟進去伺候?。俊?p> 王媽拍了一巴掌看門小廝的腦袋。
“你啊你,等以后討到了老婆,可長點心吧……“
說罷,王媽朝著大門走去,看門小廝趕忙跟上去。
“王媽王媽,我,我到底錯哪了啊?哎,你等等……”看門小廝一遍揉著腦袋,一遍追上去刨根問底的問著……
“玉兒……”韓世忠細細的端詳了半晌,這才開口。
“嗯?”
“那王淵王大人……不曾將一支紅玉髓的簪子捎帶給你嗎?”那是韓世忠攢了很久俸祿,挑了又挑,才選得的簪子。
“哦,你說那個簪子啊,給了給了,王大人給我了,只是,平日里也不常出門,用不著見人,也不在乎什么打扮不打扮的?!绷杭t玉沒有思考什么,便回道,那簪子,自然是在匣子里精心保管著的。
韓世忠默默的掏出一支南紅玉簪。
“原來……你不愛這些個物件啊……”
“這可是赤玉簪子?!”梁紅玉有些嚇到了,雖說韓世忠立功頗多,可是,家中還是鮮少又這種極為昂貴稀有的玩意。
“啊……???是啊……”
情急之下,梁紅玉使勁拍了一巴掌韓世忠。
“這東西你從哪里尋來的?!可不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一見這簪子,梁紅玉竟有些害怕。
“哎呦,我的夫人啊,我在你眼里竟是那種人?哪里的話啊……”韓世忠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從哪得來的?這赤玉當屬玉中珍品,可是極難尋的!”
“從官家那里討來的?!表n世忠沉靜的答著。
“官家……可是又低三下四的求人了?抑或是謝絕了旁的什么……?”想到這,梁紅玉不禁紅了眼眶,她知道,韓世忠這人,一向不慕榮利,雖是高潔傲岸,卻是最不適合在魚龍混雜的官場中混爭的。
韓世忠無奈的笑了笑,輕輕的將那簪子別在了梁紅玉的發(fā)髻,慢慢的抱緊了她。
“玉兒,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求什么功名利祿,我只希望,你們都好好的,大宋都好好的?!?p> “所以呢?可有低三下四的求人?”
“沒有,是官家問的我要什么賞賜~”
聽到這,梁紅玉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算是放了下來。
許久,“世忠?!?p> “嗯?”
“大丈夫萬不可丟了氣節(jié)。”
“嗯,我知道。這簪子,你可喜歡?”
“喜歡!自然是喜歡,這赤玉可是那紅玉髓不能比的,更何況,這一支,底色相當一致,價值自然是極高的?!?p> 聽著梁紅玉的話,韓世忠自然是高興的。
“那是當然,這可是官家賞的,宮里的玩意自然是集天下之妙?!?p> “只是……這么多的紅玉簪子,我還是更偏愛當年你偷走又還回來的那支紅玉髓簪子?!绷杭t玉抬頭望著韓世忠,滿眼的鐘愛。那自然是的,什么簪子能比得過那一支呢?
“玉兒,又下雪了?!绊n世忠微笑著,看向窗外,這雪,可當真是美的。
“唉,是啊,這天也真的是反常,按道理,這杭州可是江南,不該下雪的,可這幾年,偏偏愈發(fā)的冷了。這雪啊,下就下吧,卻偏偏留不長久,還沒落地便化了,淋在身上,那當真是極冷的……“
韓世忠看著梁紅玉絮絮叨叨著,不禁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梁紅玉撇了撇嘴。
“玉兒,之前的你可是同那男兒一般的灑脫,這操持了幾年,當真是不一樣啊~“韓世忠幽幽的調(diào)侃著。
“你!可是在說我婆媽?!“
“哎呦,夫人,我可不敢?!?p> “切!“
“哎,玉兒,你知道,那家面鋪……還開著嗎?“
“開啊開啊,怎么?“
韓世忠看了看窗外的天。
“這天色還早,不如,去吃一碗可好?“
“大娘,來兩碗面?!比耘f是韓世忠喊道。
“哎,好嘞~夫人可還是坐在窗邊~?”湯面鋪子的大娘也依舊十分熱情的說道著。
“啊……是……”不知為何,梁紅玉竟有些尷尬。
“夫人可是常來?”韓世忠笑吟吟地低聲問道。
“那個……彥直愛吃極了,時常求著我來!”梁紅玉竟有些倉皇地解釋道。
韓世忠笑得更大聲了。
“你!別笑了!”真是個狗腿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哎,這位是……”聽到韓世忠的笑聲,湯面鋪子的大娘尋過來問道,她總覺得眼前這位官爺有些眼熟,卻又感覺不曾見過。
“大娘,我先前也是來過的?!?p> “先前……?嘶……啊!我記起來了,哎,那也是蠻久了,差不多兩三年?“
“嗯……差不多吧?!绊n世忠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其實,他也記不大清了,畢竟,這一離家,可當真是太久,太久了。
“哎呦,那可真的是,這家既然有了,可就要?;匕?,不然,你夫人孤身一人,也是苦的。“
“是,大娘說教的是?!?p> “哎,快別說了,你們趕緊嘗嘗我這面湯吧,看看是不是同往常的一樣?”
韓世忠微笑著點了點頭,捧起面碗,慢慢的喝了一口,梁紅玉呢,同樣的,抿了一口勺中湯汁。
“嗯,還是那時的味道,大娘的手藝當真不曾變過。”韓世忠客觀的評價道。
“哎,大娘,我怎么感覺,今天的跟前幾天的不太一樣?有種甜甜的味道,可是放了什么別的料子?”梁紅玉總覺得,大娘既然這么問了,就定是有別出心裁的地方的,韓世忠這糙漢子嘗不出,我肯定要給大娘一個面子。
“哈哈哈哈,夫人啊,真的沒有什么不同啊,許是心上人在左右,嘴巴里總是甜的?”
梁紅玉一下子便羞紅了臉,不說什么,扭頭看著窗外,卻一下子便看到了手里捧滿枇杷果的彥直和王媽。
“嗯?彥直?不去好好學功課,怎么來這兒了?”梁紅玉有些意外的看著彥直。
“娘,師傅說了,今兒個雪大,寒氣重,怕我染上風寒,再加上……爹爹回來了,我便急著來看看。”
“彥直,來,快進來,可別凍著了,你師傅說得對,我們行伍之人,更應(yīng)該懂得保護自己?!表n世忠趕忙喚彥直進屋,他的語氣雖是平靜的,卻難掩眼中憂傷的神色,彥直,竟也這么大了。
“夫人,您也別怪罪少爺了,是老爺叫我去接的他?!蓖鯆尳忉尩?。
“老爺?”梁紅玉看向韓世忠,“你說你啊,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可別慣壞了孩子!”梁紅玉調(diào)侃道。
韓世忠一把摟住梁紅玉的肩。
“是,夫人教子得當,自然是為夫比不了的,我給您賠罪了~”
“哼,油嘴滑舌?!?p> “哎呀,夫人,快別氣了~我叫彥直來啊,也是想讓他一起過來嘗嘗這枇杷果~”韓世忠哄道。
“啊,你不提我還忘了這一茬,你這枇杷果從哪尋得的?這冬日里哪有什么枇杷,況且,這些枇杷果的成色當真是不錯的,許是又花了不少銀兩?當真浪費銀子!”
梁紅玉一遍數(shù)落著韓世忠,一遍剝好一枚送到彥直手里。
“這個,也是向官家求的?!?p> “老爺可是拒絕了官位求了這……這枇杷果?”王媽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這大宋的男兒,哪有會想要主動放棄高官厚祿的?
“還有玉兒頭上的那支簪子?!迸c王媽不同,韓世忠仍舊沉靜的剝著枇杷果,稍后便送到了梁紅玉的手里。
“玉兒,這枇杷果春天有,卻不好儲存,饞了差不多一年了吧,快,嘗嘗吧?!?p> “夫人,這事你知曉了?!“
“王媽,世忠一到府上便告知了我,還以為只換了這簪子,竟還有枇杷果啊~“
“夫人!老爺糊涂,你怎么也糊涂呢?!“
“哎哎哎,這位老媽媽,這我可就聽不下去了啊,什么叫糊涂啊,人家倆,心里跟明鏡似的,明白著呢~“面鋪大娘說道。
“大娘,一起來嘗嘗吧?!傲杭t玉說道。
“哎呦,夫人啊,這可是宮里的稀罕玩意,我一下賤農(nóng)婦,不敢當,不敢當~“
“大娘,你我都是大宋子民,況且韓某也是農(nóng)戶出身,何來貴賤之分呢?多謝您一直以來對玉兒的照顧。就像您說的,這可是稀罕玩意,趕快來嘗嘗吧~“韓世忠抓了幾顆枇杷果,塞到了面鋪大娘的手里。
韓世忠滿眼的笑意,正撞見紅玉同樣的笑眼。是啊,若是一輩子都能同心上人這樣,笑看窗邊飛雪,那十二轉(zhuǎn)的勛官,百千強的賞賜,又有什么可眼饞的呢?
“玉兒,我曾許諾過,待到開春枇杷再次成熟,一定回來陪你,只是,這枇杷有了,春卻未歸……當真是我食言了……”
“君若歸,春常在,又有何食言之處呢?”
此心安處,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