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打開寫書的網(wǎng)站,想要看看藍天的新書有沒有更新。這本書在經(jīng)歷一天的發(fā)布后,已經(jīng)遙遙甩開了榜單上的第二名,中間不知道隔了多少本神作的熱度。
但是《我穿越賽博世界與規(guī)劃的人生》并沒有動靜,連載的字數(shù)依舊在之前的幾百字。
少年上傳好自己新的小說章節(jié),默默看了一眼微信,王曉仍然沒有給他發(fā)消息。
晚上10點的時候。他正好從浴室出來,準(zhǔn)備睡覺了。
房門突然敲響,打開門,門口靠著的是神情落幕的王叔。
王叔看著林安,苦笑著打聲招呼:“準(zhǔn)備睡覺了?”
“沒呢,王叔。進來吧?!绷职矒u搖頭,側(cè)過身子讓對方進來。
兩個人在客廳里面對面而坐,林安想了一下,從房間里拿出一瓶啤酒。
他大致是知道王叔的事,前幾天他在陽臺上注視著樓下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王叔夫妻的身影,他們捂著口鼻,目送著醫(yī)護人員的離去,醫(yī)護人員手里的擔(dān)架上抬著一具身體,被白色的床單蓋住大半,只露出一雙赤足。
啤酒是昨天買好的,本想著明天給王叔送去,陪他喝喝小酒,緩解一下壓力。沒想到對方先上門了。
“王叔,你……”林安看著面色灰敗的王叔,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他只能將啤酒蓋頂開,給這個神情頹廢的中年男人灌上滿滿一杯。
過了許久,還是王叔首先打破沉默。
“我家那小子,出生的時候小的不行。我第一次當(dāng)父親,沒什么經(jīng)驗,那個時候也沒什么網(wǎng)絡(luò)搜索引擎可以查。大家都知道生個大胖小子代表著健康,可也沒人告訴我多小的孩子算是正常?!蓖跏寰従弿埧?,疲憊地拿起桌面的酒杯,一仰而盡。
“你不知道,那小子真的很小,像只小老鼠一樣,我看著他在醫(yī)生的掌心里,全身光禿禿的。緊張得不敢說話。”王叔仰起頭,眼神里滿是追憶的神采。
林安沒有回應(yīng),只是也給自己倒?jié)M,然后學(xué)著對方的樣子一口入肚。
“那小子以前很頑皮啊,也很淘氣,和你小時候不同,他都快把我氣死了。”王叔嘴上說著生氣,臉上卻浮現(xiàn)出溫暖的笑容,仿佛連眼角的皺紋都平淡了些。
“他老是喜歡到處跑,然后我就在后面緊緊跟著,生怕他跌了磕碰了,傷到哪里了。后來他玩累了,我就抱著他回家,他趴在我的胸口上睡覺。等到家一看,好家伙,那胸口的位置濕淋淋的一片,都是他流的口水?!蓖跏宓难劾锓路鹩泄猓旖禽p微揚起。
林安給他繼續(xù)滿滿倒上一杯,靜靜地當(dāng)一個看客。
他什么都不用說,只要陪著這個男人就好,那沉浸在骨子里的悲傷,又怎能輕易被言語安慰。
“后來他看了一部關(guān)于周總理的記錄片,勵志要做一個為國家奮斗的人。很奇特對不對,我以前以為這都是雞湯,只是過眼云煙。沒想到他真的去努力了,成績提升的老快,中考后順利進入了省重點高中。把我和她媽都高興壞了?!蓖跏逖銎痤^再度喝下一大杯。
“他高三的時候,我和他吵架了。高考就剩三個多月,他居然喜歡上一個女生。還和人家告白了,你猜怎么著?”王叔看上去有些自豪,用食指輕輕敲擊桌面,繼續(xù)說道:“那女生答應(yīng)了,我家那小子居然拱了別人家白菜?!?p> “但你知道的,那畢竟是高考,誰都賭不起。我當(dāng)了一回不講理的父親,強硬拆散了他們?!?p>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有些自責(zé),林安默默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天我下最后通牒的時候,雨也是這么大,那小子直接從家里跑了出去,連傘都沒拿。臨走前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與悲傷。”男人拒絕了林安給他添酒的動作,直接拿起了酒瓶,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那種感覺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感到揪心的疼?!?p> “那雙委屈與不甘的雙眼,深深的印入了我的心里。我多想攔住他,多想讓他去走他自己的道路,但是我真的做不到?!蹦腥嗣偷啬闷鹁破抗嗳肟谥校緡9緡5匮氏?。
“我是一個父親,也是一個過來人,從校服到婚紗的寥寥無幾,我已經(jīng)見識太多?!蹦腥祟D了頓,帶著嘶啞的聲音道:“所以我不敢去賭,也不敢相信他?!?p> “他本來能去這個省最好的大學(xué),但他報考了其他省份。我不知道他是避開我,還是為了去找那個女生。”王叔無奈地搖搖頭,“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p> “我昨天看到你去上學(xué)了,真好,你平安回來了。”王叔伸手揉了揉林安還沒吹干的頭發(fā)。神情里落寞地不像話。
“王叔,你……”林安有些猶豫道。
“我?我沒事啊我沒事。我兒子前幾天放假也回來看我,昨天回學(xué)校上課了。我就是不放心,來看看你,你小子可要好好考大學(xué)啊,你父親在泉下有知,也會很開心的?!蹦腥撕鋈粏獑锣?,一口氣說個沒完。他盡力扯出一個笑容,將最后一點啤酒一口氣干完。
其實你如果痛苦,也可以完全不笑的啊……
“好好高考啊,林安。我先回去了,你活著回來……真好?!蓖跏鍙姄沃眢w站起來,朝門口走去。腳下踉踉蹌蹌,似乎隨時都會摔倒。
林安想上去攙扶,卻被對方溫柔的推開了。“哎!我沒事。這看到你回來開心啊,忍不住喝酒就多喝了一點。那小子也回來了,真好……”
林安靠在陽臺上,看著王叔搖搖晃晃地走遠,影子孤單地灑在路燈下,拉伸得很遠很遠。
他小時候見過父親和王叔喝酒,王叔的酒量了得,一個人干幾瓶白的不是問題。父親經(jīng)常笑罵他是個酒鬼轉(zhuǎn)世,還是那種喝死的酒鬼。
現(xiàn)在王叔一瓶啤酒就醉的不知東南西北,林安知道他本可以不醉。但是生活卻硬生生地將他灌醉,他配合地喝下生活釀造的苦酒,心甘情愿地沉醉在過去的夢。
夢里有他的家,有他的一切。
林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對這場游戲,也不是這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