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你心目中特別美好的那種女人么?怎么居然會訛詐你呢?”田蜜的表情是十成的納悶兒,可是語氣里怎么聽怎么有一種諷刺的意思。
黃猛不自在的把手放在嘴邊輕咳一聲,剛才還十分激動的情緒經(jīng)過田蜜這么涼颼颼的一句話,也降溫成了落寞。
“你不明白,”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以前年輕的時候,我也沒有這種感覺,當初看張愛玲那個飯粒子和蚊子血的說法還很不屑,直到人到中年,才覺得,那話不是文藝,是真理啊?!?p> 田蜜和陸向東沒有插嘴,看得出來,黃猛現(xiàn)在有心傾訴,他們自然樂得做傾聽者。
黃猛端起面前的茶杯,大口喝空里頭的茶水,拿起一旁的餐巾紙細細擦去嘴角的水漬。
一瞬間,田蜜在黃猛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落寞,整個人周遭似乎升起了一層寥落的氣息,與那暴發(fā)戶一般的膚淺外表糅合在一起,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別扭。
“當初我和我老婆在一起的時候,不是不知道她的個性有都強,她那個人一輩子眼里都容不下瑕疵,什么都要求最好,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p> 黃猛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口中講述的竟然是自己與妻子那段不算成功的的婚戀史,田蜜聽了一愣,剛想開口把話題引回到與喬瓊有關(guān)的事情上頭,陸向東用眼神無聲的制止了她,于是她便識趣的靜默,聽黃猛獨自傾訴。
黃猛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訴苦上,他和喬瓊的婚外情就好像蝙蝠一樣,是見不得光的,這么長時間無論是否順心如意,都傾訴的途徑,這一次警察的到訪,似乎反而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可以一吐為快。
不過說起自己和妻子的事情,黃猛沒有剛才那種激動和憤慨,而是帶著一種“人生若只如初見”般的遺憾。
他淡淡的說:“我那個時候還年輕,覺得這樣有個性,又好強的姑娘是很可愛的,我甚至很天真的認為,這樣的女人如果能成為我的老婆,那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既是伴侶,又是競爭對手,這樣的生活是多么富有激情啊,因此,我就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她也沒過多久就答應了我,再之后,一切水到渠成,我們倆結(jié)成了夫婦?!?p> “結(jié)了婚之后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那倒不至于?!秉S猛還算客觀:“剛結(jié)婚的那幾年,還是蠻好的,只不過后來慢慢有些疲勞了?!?p> “不是審美疲勞,”他看到田蜜露出鄙夷的神態(tài),連忙替自己解釋一句:“這和喜新厭舊無關(guān),我和我妻子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身心俱疲的感覺。不是我無能,是她的能力太強,以至于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只能當弱者。可是她又是個好強的人,她的事業(yè),她的老公,她的一切都要比別人更好才行,所以我在她眼里永遠都是不讓人滿意的,她在我身上只能找到不足。你們能明白吧,這樣的日子一天兩天還行,幾年,十幾年,換成誰也一樣受不了。太壓抑了?!?p> “所以說,你的老婆就是你的紅玫瑰嘍?”田蜜想起之前黃猛自己提到的張愛玲。
誰知道黃猛卻搖了搖頭:“不對,她不是,她是白玫瑰。別看她骨子里那么好強,外表卻是一個特別安靜的人,不聲不響,就像一個深深的湖,靜悄悄的,誰也不知道里面藏著什么。”
“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飯粒子了。”田蜜小聲嘟囔,她畢竟是個年輕姑娘,對愛情,對婚姻都充滿了美好的向往,程峰和嘉逸的愛情之路讓她覺得希望就在前方,可是黃猛這種人的存在,卻總是給她的渴望潑冷水。
“那么,就說說你的紅玫瑰吧?!标懴驏|對黃猛說。
一瞬間,黃猛的眼中閃過一絲留戀:“剛認識喬瓊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一回!她那么年輕,那么熱情,那么恣意享受生活。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都跟著變得年輕起來,很快樂。而且最重要的是,喬瓊那個時候非常的小鳥依人,這是我在家里面永遠也感受不到的?!?p> 他轉(zhuǎn)向陸向東:“咱們都是男人,你應該會明白我的感受,哪個男人不希望被自己的女人看得很高,被自己的女人崇拜和佩服啊,如果自己不求上進也就罷了,偏偏你努力了,你身邊的人卻無視你的努力,永遠當你是附屬品,是酒囊飯袋,換做是你,你能受得了么?”
他以為陸向東會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等了一會兒之后卻失望的發(fā)現(xiàn),不管是肯定還是否定,對方壓根兒沒有對他的話做出回應。
沒有成功的尋求到同性的支持和贊同,黃猛也不至于傻到向另外的那個小女警博取同情,他悻悻的收起訴苦的心思,繼續(xù)說:“我當初會和喬瓊在一起,是,有我自己不夠堅定的成分,但是家里的不溫暖也是有很大關(guān)系的,而且那個時候的喬瓊,也的的確確滿足了我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和成就感,讓我體會到了在家里追求不到的幸福感??墒乾F(xiàn)在到了這個地步,看透了喬瓊的人品,如果讓我重頭來過的話,我絕對不會再做同樣的選擇。”
“你倒來說說,喬瓊是個什么品行呢?”陸向東的口氣就好像是在聽別人講故事,又像是一個引導著病人傾訴的心理醫(yī)生。
“女人都一樣,不是圖你這個就是圖你那個!”黃猛忿忿的說:“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喬瓊這個人不但貪婪,還很陰險,我為她付出了那么多,到頭來,她不但給我戴綠帽子,還想給我來個強迫中獎!”
田蜜聽到這里忽然有一種想笑的沖動,眼前這個胖男人的臉瞬間蒙上了一層小丑般的喜感,一個背著老婆和有男朋友的年輕姑娘偷情的男人,卻可以這樣指責情人的操守。
“強迫中獎是指什么?”陸向東沒有笑,也沒有任何表情。
“她跟我說,說她懷了我的孩子,讓我必須娶她!”黃猛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鼻孔張的老大:“問題是,這簡直就是個彌天大謊!我壓根兒就沒有生育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