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前,當他加入Boss計劃的時候,覺得整個人生從此都會改變,他夢想著成為改變世界的人。
可是萬萬沒想到,短短幾年,夢想還沒有拉開序幕,自己的身體卻先垮了。
他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讓他考慮了很多平時并不在意的事情,比如那個孩子。
他每天都要偷偷看看監(jiān)控中的孩子,發(fā)現(xiàn)她太寂寞了,保姆只是做完自己的工作就開始看電視、玩手機,她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她渴望著有個小伙伴兒,渴望到自己扮演那個小伙伴兒。
今天她的朋友叫小桃,是一只很大個的水蜜桃,她用小方巾當衣服圍著它,用彩色筆給它畫上了眼睛鼻子和嘴巴,跟它說話。
她問它為什么這么胖胖,肚子會不會漲的很疼,然后自己繪聲繪色地回答說,我們桃子家族都這樣的,胖胖的才漂亮,肚子也根本不會疼。
有時候她的朋友是那只同樣孤靈靈靠在墻邊的角落,坐在地毯上比她還大個的棕熊玩偶,她可以坐在它的腿上跟它聊天,一直聊到睡在它懷里。
他開始出去到處尋找,想為她物色一個真正的朋友,后來他找到了那只丘比特玩偶。它是個會說話的玩具,有一定的智能,但是還不符合他的要求,他有個大膽的想法……
他找到尹中原,那時候研究院已經建好了,他知道作為Boss計劃的關鍵場所,那里的研究人員無所不能。
尹中原了解他的需求之后,一口答應下來,不久就把那個丘比特玩偶還給了他。
他找到夏娃,把丘比特拿給了她,說是送給朵拉的。夏娃一開始并不接受,并且告訴他,朵拉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讓他別自作多情。
她警告他,不準讓朵拉知道他的存在,之所以讓他偶爾看一下監(jiān)控只是出于人道主義考慮。
他辯解說,就算是作為她的朋友送孩子一個玩具也不行嗎?她這才接受。
只不過,她沒怎么在意就把那東西隨便丟給孩子了,他有些失望。好在,朵拉很聰明,很快就知道怎么跟玩偶一起玩兒了,還給他起了名字叫丘比。
他的身體狀況持續(xù)惡化,知道自己很快連孩子都抱不動了,便向夏娃提出要見見朵拉,可她依然無情地拒絕了。
他只好自己想辦法,遠程向丘比發(fā)送了指令讓丘比帶著她來見面。
那天,他坐在輪椅上在病房里等到絕望才終于聽到那個清脆動聽的聲音。
來吧!我的孩子,盡管遲了些,但是我將用我的余生全心全意的愛你!
他飽含著激情等在病房里對著門口,想象著當朵拉出現(xiàn)時該有多么激動。他的語言功能已經開始受到影響了,但是努努力可以說出簡單的詞語來。
他已經抱不動朵拉了,但是可以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正想著,她抱著丘比路過門口了,卻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吸引,跑了過去,他努力轉動輪椅想跟過去,搞得滿頭大汗才到了門口,他聽到她在跟一個男孩子聊天。
他聽出來是那個叫高遠方的男孩,尹中原已經盯上了他。
朵拉再次跑過他的門口時很慌張,他想喊住她,可是越著急越出問題,喊出口的聲音自己都聽不出來是什么。
他絕望極了。
他看到高遠方追著朵拉而去,后面還跟著尹中原。
尹中原路過門口時看到了淚流滿面的他,便放棄了追高遠方,他走進來關上了門,推著他的輪椅回到病床邊,坐在病床上看著他。
他那著急又絕望的樣子,讓他恍然大悟:“那就是朵拉?你想認她了?”他笑著問。
“現(xiàn)在太晚了!你這樣想是自私的,既然你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在她生活里,干嘛要去打擾她?”
他被這番話戳痛了,淚如雨下。
尹中原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高遠方跟她是不是很有緣份?”
他自顧自地說:“丘比、高遠方……有意思!”
他的眼睛突然間亮了起來,想到了什么似的拋下輪椅上的人,急匆匆走了出去。
高遠方悄悄跟在朵拉后面,她有些慌不擇路,邊跑邊不時回頭看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還跟在后面,她害怕了。
這時電梯開了,走出來一位警察阿姨,朵拉撞在她懷里。
“嘿!小寶貝!”阿姨笑盈盈蹲下來,抬頭看了高遠方一眼,他馬上假裝路過,快步走進了自己的病房。
他還是難掩好奇,便藏在門口偷偷聽著外面的動靜。
“你叫什么名字呀?”阿姨問。
“朵拉!”
“就是你!朵拉!”阿姨笑著說,“你來這兒想干嘛呢,能告訴阿姨嗎?”
“丘比帶我來找爸爸!”她乖乖的回答。
“丘比是誰呀?”
沉默了。
高遠方知道,丘比是那個丘比特玩偶,剛剛她才告訴了他。
阿姨見她不愿意說,就不再問:“走吧,阿姨帶你去找媽媽!”
他從病房里探出頭去,看到她們往電梯口走,朵拉卻回頭一直往走廊盡頭的方向看。
她爸爸在那邊嗎?他怎么不出來見她?
她們走后,他往走廊盡頭那邊走,卻看到尹中原興沖沖地從最邊上的那間病房里急匆匆地走出來,進了電梯。
他好奇地走到那間病房門口,門敞開著,里面只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那個男人看到他之后臉上的肌肉動了動,似乎十分努力地張開嘴巴說著什么。
可他聽不清他在說什么,每一個音都含糊不清。男人又流下眼淚來,很懊惱。他沉默了一會兒,平靜了一下心情,沖口而出了兩個終于能讓人聽出來的字“朵拉”!
他猜測這個男人應該就是朵拉的爸爸!
可他怎么能變成這樣?這樣的爸爸還不如沒有!
高遠方沒有再停留,在男人滿是絕望的眼神中轉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頭又開始疼了,電鉆在往頭殼里鉆一般,他用拳頭擊打著疼痛的部位。
那樣的爸爸,不如沒有!他恨恨地想。
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樣,體弱多病,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生什么孩子?他從懂事起就需要反過來照顧他們了,可他們還是無情地拋下了他,撒手人寰。
那個男人既不能照顧她,也不能保護她,甚至連陪她聊天都不可能!
可是他又很想了解她、認識她,也許剛剛她爸爸想對他說些什么?他便忍著疼痛拿起筆和一個本子重新回到了那間絕望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