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安后敘話是分了東西次間,但晚飯卻是一起擺在了中堂。
這天晚上,中堂席開兩桌,男女分食。
許是河西人用餐向來以面餅為主,又受戎夷吐蕃食饌影響,葷饌中多為羊肉。
孔顏?zhàn)⒁饬艘幌拢郎系闹鞲笔撑c京中官員所用無異,只是確實(shí)羊肉多了一些,面餅也上了正餐食桌,其余肉類倒是不差。畢竟魏光雄的品敕擺在那里,每月都有朝廷的羊二十頭、豬肉六十斤、魚三十條的定額。不知可是新婦入門第一次共餐,今日桌上是滿滿的十菜一湯:駝蹄餅、香麻鹿餅、羊肝畢羅共三盤面食,又芝麻羊排、帶花羊頭、玉竹蒸鴨、野豬旋鲊、蜜純煎魚、油肉釀茄、清炒芥蘭,并一大盆烏雌雞湯。
一應(yīng)吃食色澤晶瑩,拼盤整齊,也算達(dá)到了食不厭精一說。
看來整個魏府,果然只有魏康一人飲食不同尋常。
加上中午在何家的飯食一比,孔顏的心不由沉了沉,原以為魏家人口簡單,魏康又是陳氏親生,將來還會襲了河西節(jié)度使一職,日子怎么樣也不會差了去,哪想到魏家二房竟是這個境地。
就早上敬茶時魏光雄對二房的態(tài)度倒已明了,如今只需再確定一下魏康的飲食喜好,便知陳氏對二房的態(tài)度。
但是無論李嬤嬤今日所說真假,二房與陳氏的關(guān)系都不可能好。
若魏康飲食喜好如李嬤嬤所言,陳氏少不了為母的疏忽——喜用面食無錯,可為何無一樣有精致可言?
若不是,那便是誅心!
然,虎毒尚不食子,身為一個母親怎可能故意薄待自己的親子,就算再是不喜也至多無視。
一念至此,孔顏不敢深想下去,望著陳氏一派端莊貴婦之態(tài),她實(shí)難相信自己的臆測。
不過除此之外,陳氏倒是不失為一個好處的婆母。
新婦入門第一頓共餐,竟然沒有讓她立規(guī)矩,孔顏心下委實(shí)松了一口氣。
從昨日起她就沒怎用吃食,又經(jīng)來來回回地折騰,到了眼下實(shí)在乏得緊,是沒有精力再立上大半個時辰伺候陳氏進(jìn)食,能坐著進(jìn)食自然是好。
而魏光雄雖然農(nóng)家子出身,有些俗禮并不大講究,但總歸做了快三十年的封疆大吏,又有陳氏這位望族小姐主持中饋,府中規(guī)矩倒是不差,進(jìn)餐也多是食不可言,整個席間也就魏光雄偶爾問魏康三兄弟幾句話什,再讓陪著喝幾盅酒罷了。如此孔顏也就省得了精力,不用費(fèi)心維系席上氛圍,只等默默的進(jìn)食完畢即可。
一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也到了席闌人散之際。
道了離開,再聽魏光雄說了魏康幾句趁著休沐留在府中過些新婚日子的話,又陳氏聽這話后不咸不淡的道上一句半句的子嗣為重,便也可以各自退下。
得了終于可以回去的話,孔顏沒想到自己非但沒松上一口氣,反是一下子緊上了心。
魏府是從以前的陳氏府邸翻修過來的,雖然四隅之內(nèi),除正中為貴外,便是以東為尊。然當(dāng)年翻修時,是從西面擴(kuò)建的,因此大房和三房的院子都在西路。
如此一來,出了正院,回去的路上只有他們二房主仆四人。
一個粗使婆子前頭打燈,她則就著寶珠的攙扶,跟在魏康的身側(cè)而行。
彼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不知何時又起了風(fēng)。
涼州的風(fēng)一向恨大,本就是冷夜寒蟬的早春時節(jié),夜風(fēng)一起便是深深寒意。
一路逆風(fēng)而行,昨日婚禮高掛的大紅燈籠隨風(fēng)搖曳,紅晃晃的燈火好似徹夜燃燒的龍鳳高燭。而在這紅光映照下,魏康身上的酒氣也隨風(fēng)拂來。
孔顏一個激靈疲乏頓去,她怎會以為回去就可以輕松了???
如同三朝回門一樣,新婚頭三天,她和魏康必須同榻同/眠?!
想到這里,還有今早沐浴時那一身烏青,孔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只覺這身上疼得她都要直嘬牙花子了!
不行,今夜怎么都要避過去,一連兩天的勞心勞力她是真扛不住了!
這一邊想著不覺出神,待人回省之際,竟已到了二房院前。
遠(yuǎn)遠(yuǎn)就見二房院門大開,隱約可見里面一片燈火輝煌。
軍中之人一向有夜視之力,魏康十五歲從軍,至今正好第十個年頭,他早一眼便見他二房院子里燈火通明,一群侍女在門口候著——這難道是在恭候他們?
魏康凝目望去,果然就見這群人打燈迎了上來,接著便是蹲身行禮道:“二爺、少夫人大安?!?p> 打頭的是孔顏的乳娘馮嬤嬤,魏康自是微微點(diǎn)頭,示意起身。
相對魏康的冷淡,孔顏卻是眼睛一亮。
對了,每次孔府一大家子共餐后,她的院頭都要重新備食的,以免眾食之下出于種種原因難以飽腹。如今雖到了魏府,這個規(guī)矩也沒得扔的道理,馮嬤嬤必是備了吃食?,F(xiàn)在又是一更過半,等用過吃食,再沐浴更衣磨蹭一會,時辰怎么也該三更了,到時魏康難道還有那精神?
孔顏想著不由一笑,上前扶起馮嬤嬤道:“嬤嬤,夜深階寒,讓英子她們候門就是了?!?p> 馮嬤嬤應(yīng)勢而起,感到魏康的視線依稀落在這邊,她心思一轉(zhuǎn),便是恭敬道:“謝少夫人垂恤,不過規(guī)矩不能錯。就像少夫人以后每日要為二爺候門一樣,做奴婢的自然應(yīng)給主子候門。”
是了,魏康是夫,她是妻,從此往后她都要給魏康候門。
孔顏笑容一僵,心下雖然知道,卻實(shí)在不想多提這茬,出嫁不過才一日,她處處都得謹(jǐn)言慎行,一再的收斂自己,這哪是出嫁簡直就是受罪,難怪她曾聽一些女子抱怨,嫁人就是受罪!
心頭怏怏不快,自是不愿接了這話,正要做那充耳不聞,就見魏康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似乎正在等她的回應(yīng)。
孔顏咬了咬牙,當(dāng)下只想當(dāng)做沒有看見,奈何她一個抬頭正好對上魏康的目光,如此哪能裝作不知?她今日可是在魏康面上盡了一個賢妻之責(zé),沒得就此前功盡棄,她只好深吸口氣,朝魏康一笑,方回應(yīng)了馮嬤嬤的話道:“真說不過嬤嬤!”
用嗔怪一句承認(rèn)了要為魏康候門的話,孔顏立馬就要轉(zhuǎn)了話題,卻聽魏康一本正經(jīng)的插話道:“我一月中大半日子歸的晚,你也不用特意到院門口候著。”此話正中下懷,卻不及喜上心頭,只見魏康略一沉凝又道:“涼州風(fēng)沙大,在屋頭等就是。若時辰早,要回來用晚飯,我會讓人回稟一聲,你再到門口候著也不遲。”
前世今生兩輩子,從來沒有人仿若主子一般的吩咐她,饒是從小便知夫妻之間本當(dāng)如此,孔顏此時卻仍讓魏康這一派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雍莺菀浑鯌?yīng)。
好在見說話的空當(dāng)已走到北屋下,孔顏心思一轉(zhuǎn)便是笑應(yīng)了一聲,爾后說道:“二爺,馮嬤嬤還備了一些宵夜,先容妾身回里屋換身衣裳,再隨二爺一起用些?!闭f罷,只念著能暫不見上一會是一會,至少讓她先舒口氣再說,便不等魏康回應(yīng),連聲吩咐了英子伺候魏康盥洗,她則一個欠身匆匆回了里屋。
北屋正房五間,中間一明屋中堂大廳,東西各一次間并兩頭的一稍間。東次間約有稍間的兩個大,便用一屏風(fēng)隔開做了里外屋,東稍間屋子小自做了凈房。
如此里外屋只有一屏風(fēng)隔著,卻是可透過屏風(fēng)看見身影了去,誰知魏康會不會也進(jìn)了里屋,孔顏干脆將盥洗改成了沐浴近身,直接從里屋的一扇門推開,去了凈房沐浴。
到底初經(jīng)人事,今日又府里府外的兜轉(zhuǎn),人一浸入溫?zé)岬哪就爸?,只覺周身說不出的舒服,再看早上的一身烏青消了大半,也不承認(rèn)是不想面對魏康,只當(dāng)是沐浴給消了身上的印記,便是屢次三番的讓人添水,就是不愿起身。直到一身皮膚泡得微微發(fā)皺,她這才在馮嬤嬤都來了凈房伺候下,怏怏起身。
待出外間,果然不見魏康的身影,只有炕幾上擺了一些清淡的粥食醬菜,孔顏會心一笑,松快地坐到炕邊用起吃食。
見孔顏這樣一幅自樂模樣,再一想這比平日長許多時候的沐浴,馮嬤嬤心下了然,忍不住嗔怪了一眼,道:“二爺沒用吃食,盥洗后就去了書房,讓少夫人用了宵夜先睡,不用等他?!?p> 孔顏聞言一愣,舀雞粥的手一頓,抬頭問道:“二爺直接去了書房?“
馮嬤嬤拿過細(xì)棉巾子為孔顏絞了一下披肩濕發(fā),本想念叨幾句,但見卸去一身脂粉的孔顏,白白凈凈一臉的稚氣,心頭一軟,到頭只是揭穿了一句道:“讓少夫人白費(fèi)心思了!“
馮嬤嬤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孔顏也沒想過瞞了去,這便笑道:“嬤嬤,好了!小心隔墻有耳!“
軍中事務(wù)為大,魏康以前的書房自然不可能讓了出來,如此西次間依然是魏康的書房,西稍間也照舊是一間休憩的小偏房。魏康現(xiàn)在正在西稍間的書房頭,與東面隔了倘大的一個中堂,簾外又有英子她們守著,哪能隔墻有耳了去?
馮嬤嬤心下清楚,但見孔顏眼下的疲憊,到底舍不得念叨其他,反倒是盼著魏康就在書房后的偏房中歇下,畢竟他和孔顏已是夫妻還來日方長,以后有的是時間同榻t同/眠。
主仆二人這下倒是想法一致,孔顏待到用過食,又絞干了頭發(fā),將入三更天的時候,聽聞魏康還在書房挑燈務(wù)事,當(dāng)下樂得聽從了魏康的吩咐,不用等了先一個人就寢。
確實(shí)還是一個人就寢便宜,躺下時孔顏只感周身的松快,近乎幾個呼吸間便酣然睡去,臨睡前只想著若一直東西兩房分睡而居,她一定爺一般的伺候魏康。然而世間之事往往事與愿違,當(dāng)下身有一股脹痛傳來,夜才是剛剛開始。
芙蓉帳里,吱吱呀呀,噗嗤噗嗤,那是道不盡的濃濃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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