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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衡英入內(nèi)時見到的是一身布衣的白衡修，他身邊有個不大不小的包袱，應(yīng)當(dāng)是他已經(jīng)整理好的行囊。徐湛垂首站在他身側(cè)，見到賈戎行與白衡英同來，對著白衡英一拜后，移步站到賈戎行的身旁。
“紫微，你果然來了?！卑缀庑抟姷剿麃砗苁歉吲d，甚至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會在我離京前來送我一程的?！?p> 白衡英有些不知所措，說道，“太子王兄……我……”
“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太子了，在這里我只能算得上是你的大哥。明日之后，也不過是西北的蕓蕓眾生罷了?！卑缀庑拚f得很是輕松，臉上也并沒有任何的惋惜之情，甚至還放松地舒了一口氣。“你今日來，我有些話想同你交代，也希望你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幫我這個忙?！?p> “還請?zhí)卑缀庥⒃敕Q呼他為太子，但立刻反應(yīng)過來改口道，“還請兄長吩咐?！?p> “東宮荒廢，一應(yīng)物品都會有人來收繳國庫，那些小廝丫鬟們會被重新安排到其他的府邸不必?fù)?dān)心去處?？设髂c興容在我身邊多年，也是曾經(jīng)東宮的官吏，我現(xiàn)在一介庶民自然是不能將他們留在身邊的。所以希望你能把他們二人帶回肅王府去，留為己用。”白衡修說到此處看了徐湛與賈戎行一眼，眼中皆是歉意。“你若懷疑他們藏有異心，大可將一些無足輕重的事交予他們?nèi)マk，我只是不想他們明珠蒙塵。留在你身邊，或許有一日還能有出人頭地的機(jī)會。我這個主子原本就是不中用的，這么多年了，什么也沒能留下?！?p> 徐湛與賈戎行聽到這話，鼻尖發(fā)酸，遠(yuǎn)看去眼眶也是紅了。
白衡英知道徐湛與賈戎行曾是白衡修的左右手，但這兩人一個有才華一個有忠心，又曾是東宮官吏，留在身邊對他而言的確是好事。只是他尚且并不明朗白衡修的態(tài)度，略一思考后回道，“好，小弟答應(yīng)兄長，梓墨與興容就留在肅王府任職。還有么？”
“還有輕璇的父母安國公與南祁郡主膝下再無子女，年歲也長，身邊只有一些用慣了的下人在照料。我希望你能偶爾去探望他們，若有困難及時相助，不要令他們晚年難熬。我與輕璇的兩個女兒未被此事牽連，仍是公主之尊，我已向父皇請旨讓她們留在安國公夫婦身邊盡孝，父皇也同意了。只是以后待她們長大，希望你這位四叔能給她們尋一門好的親事。對方的性格才貌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一定要門當(dāng)戶對，絕不可高嫁。她們的母親已經(jīng)受過這樣的苦，我不想讓孩子們步她的后塵?！卑缀庑拚f到此處，眼中已經(jīng)淚意難消，他抽了一下鼻子，繼續(xù)道，“還有以后清明、中元，輕璇的墓碑還得勞煩紫微替我去灑掃一番。我若有幸在西北能活到下一任君主登基，大赦天下時一定會回來再與她相見的。”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白衡修在京城放不下的人與事，白衡英感同身受，上前握住他的手，說道，“好，我全都答應(yīng)兄長。安國公夫婦與兩位公主我自會照料妥帖，嫂嫂的墓前我也會常去祭奠，絕不讓兄長憂心?！?p> 白衡修聽后笑著后退一步，雙手高舉在面前作揖對著白衡英深深一拜。白衡英自覺受不起這個大禮，快步上前扶起了他。
“我與兄長之間情意深厚，不必如此大禮。只是兄長方才說了這么多話，竟沒有一句話要責(zé)怪于我么？如果不是我設(shè)計抓住了伯同，也不會有今天的局面，兄長也就不用離開京城去往西北荒涼之地?！?p> “我為何要責(zé)怪于你？”白衡修眼中是看破世事的滄桑與無奈，“從你長大后我便知道你會與我爭搶儲位，多年來也一直聽從母后與舅父的安排與你分庭抗禮。但這么多年，無論你我之間怎樣算計你都從未想過要傷我性命。而他們……就連伯同也被他們驅(qū)使著成為了手中的刀。幾次三番的想要你的性命，若不是你命大，此刻該說抱歉的或許就是我了。街巷流落的野狗也會狗急跳墻，更何況你是皇家之子，如獅如虎蟄伏多年，難道不會反撲么？要怪只能怪他們貪心不足，權(quán)欲熏心。前朝顧氏那樣風(fēng)光，最后不也是一夕之間全族皆滅。我早就已經(jīng)看透了，從他們枉顧輕璇的性命開始，我便從心底與姜家決裂。只是身為人子，不能做出逾矩的行為。如今你幫我扳倒了姜家，我心中實在歡喜得很。不用再做這個太子之位，我這個人總算能自由地離開了?！?p> 白衡修說完拿起身邊的行囊，又將這間屋子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隨后抬步往外走去，說道，“無數(shù)繁華煙云夢，不過一夜盡消散?！?p> 出了東宮，已經(jīng)有州府的差役在外等候，準(zhǔn)備押解白衡修上路。如今姜家已經(jīng)失勢，眾人對這位曾經(jīng)的太子也沒有多少敬重。但眼看身后跟出來的是白衡英，幾個差役立刻畢恭畢敬地對著他一拜。
白衡英聽過白衡修方才的那番話，此刻眼眶還是紅的。他知道發(fā)配西北這一路定是難熬，只好解下隨身佩戴的一塊玉佩遞交給白衡修，說道，“兄長一路小心，若在西北有什么難處，記得寫信回京，小弟定會為兄長分憂?！?p> 白衡修如何不懂白衡英的良苦用心，他又笑了笑，接過玉佩后再次拍了拍白衡英的肩膀，嘆道，“就送到這里吧，紫微的心意為兄已經(jīng)收到了。此后漫漫歲月，希望你我兄弟二人還有機(jī)會能夠聚首?！?p> 州府的差役上前來帶走了白衡修，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白衡英胸中酸脹，似是有一塊骨頭梗在心頭。只聽一旁的徐湛有些無奈地說道，“殿下他……終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