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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衡英與顧羲凰進入村莊的第七天,宗辛從柏州城趕了回來。柏州的雪越下越大,歸來之路十分艱辛。劉月儀見到他時將這些天的來龍去脈給他講了一遍,宗辛臉色鐵青沖出營帳就要往村莊而去。
“你瘋了么!”劉月儀在后面追出來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喘著粗氣喊道,“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里面是什么情況!若你也陪著一同進去……”
宗辛一把甩開劉月儀的手,這是他第一次對劉月儀動粗,臉上有幾分錯愕,但更多的是決絕?!拔乙阒?。我們自小就在一起長大,論身份他是王爺,若論血脈我還是他的表兄!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在里面!那可是疫病,若有法子治,當(dāng)初又怎么會下令封村?他一個金尊玉貴的王爺明明可以把這件事全權(quán)交給劉家軍來處理,殺兩個村民立威,也就不會有人再敢反抗了。為什么要用這么蠢的法子把自己也困在這里!什么百姓會比得過自己的性命重要么!”
“宗少虛!”劉月儀快步跑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因為過分用力,手指的指節(jié)都透著青白。雖然宗辛比她高出許多,但她氣勢十足,眼中都是即將被點燃的怒火。
“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話?你這番話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豈不是要抹滅了肅王殿下的初衷?他就是把百姓看得重要,才會愿意以身涉險,這才是皇家中人需要有的覺悟。不僅是他,就連昭熙也是心懷百姓的。而你,你太讓我失望了!若你真的要為肅王殿下分憂,現(xiàn)在就隨我回營帳去,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人料理。”
劉月儀說完松開了他,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而宗辛站在原地,風(fēng)雪在他臉上肆虐,和劉月儀方才的話一起,刮得他臉上生疼。
劉月儀左等右等總算見到宗辛又回了營帳,她雖然心中有氣,但見到他選擇回來還是欣喜多一些,只冷著臉看向他。宗辛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往營帳門口一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站在門口吹著風(fēng)雪,還不趕緊進來坐下?!?p> 聽到劉月儀發(fā)話,宗辛這才挪動步子到她身邊坐下。“有什么我能幫忙的?”
劉月儀將爐火上煨著的熱茶給他倒了一杯,塞到他手中,“消息可傳到京城了?柏州州府可派了人來?”
“尋了幾位州府有名的大夫隨我一起回來,但他們不能快馬疾行,一路上又都是風(fēng)雪,只怕會耽誤兩三天?!?p> “除了這些呢?再沒有了?”
“還有一些可能會用到的藥材,糧食,還有奉命來接手小鎮(zhèn)事務(wù)的官員?!?p> 劉月儀顯然有些急了,“難道就沒有現(xiàn)成的治療疫病的方子么?我們軍營都有,為什么柏州州府卻沒有?若能多幾個方子,只需調(diào)整藥材的用量,很快就能知道哪個方子有用了?!?p> “月儀,你冷靜些?!弊谛练畔虏璞?,扶住她的肩膀?!爸委熞卟≡揪蜎]那么簡單?!?p> 劉月儀想到七天過去,已經(jīng)有不少在內(nèi)執(zhí)勤的兵士也染上了疫病。這個病來得可怕,若繼續(xù)發(fā)展下去很難保證白衡英與顧羲凰的安全。
“如果真的沒有法子解決這場疫病,那肅王殿下與昭熙……可能真的很危險了?!?p> 顧羲凰趁著午時風(fēng)雪稍微停歇,便帶著素荷與顧炎清去村口查點交接的藥材與糧食。木柵欄眼下只剩一道,外側(cè)看守的兵士也相隔甚遠,臉上夢著白布嚴陣以待。草藥和糧食擺放在木柵欄內(nèi)側(cè),顧羲凰翻開手中的冊子,開始一樣樣核查。清點過的藥材則被顧炎清搬到一旁,再由其他兵士送往祠堂。
風(fēng)雪已停,一直籠罩在天空的烏云也散了去,太陽難得露出臉來。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顧羲凰感覺有些熱了,身上的斗篷似乎也有些厚重。
她直起身子正抬手擦汗,也不知素荷從哪里倒了一杯溫?zé)岬乃畞磉f給她。
“王妃先喝杯水休息一下吧?!?p> 顧羲凰笑著接過杯子,轉(zhuǎn)過身剛要說話,就看到李澤慌張地往這里跑來。一旁的顧炎清見到他如此莽撞,先一步攔在顧羲凰的面前,擰著眉頭看著李澤說道,“這么慌張做什么,小心沖撞了王妃。”
李澤臉色陰沉,緩了口氣神色復(fù)雜地看了顧炎清一眼,“我有事要向王妃稟告?!?p> 顧羲凰意識到不對,將杯子遞給素荷,往前走來說道,“曲誠,你讓李澤過來回話?!?p> 李澤一過來就跪在顧羲凰面前,低著頭垂著手,有話也遲遲不講。顧羲凰有些等不及,便催促道,“李澤,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爺……”李澤欲言又止,“王爺他……染病了?!?p> 顧羲凰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入頭頂,方才的暖意頃刻間便消失無蹤。
“確定是染了疫病么?”
“幾個大夫們會診確認無誤,人已經(jīng)送進祠堂與病患們在一處了。只是王爺身份貴重,不便與旁人混居,在后面單開了一間屋子。小人走時見到王爺臉上已經(jīng)起了紅疹……”
顧羲凰閉口不言抬腳就要往祠堂的方向走去,李澤見狀一把抱住她的腿,連連叩首道,“王妃慎重!小人來時王爺特意囑咐過,王妃絕不能到祠堂中去!還說如果王妃無恙,就讓你趕緊離開村子,不能再留下了。”
“李澤,你放開!”顧羲凰的聲音透著寒意,她甚至聽到自己牙齒相互碰撞時發(fā)出的尖銳聲響。
李澤幾乎是高聲喊道,“小人不能從命!”
“你不要忘了王爺是你的主子,我也是你的主子!”
話音剛落只見素荷也跪在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說道,“還請王妃遵從王爺?shù)囊馑?,若您再有閃失,我們幾個死罪難贖!”
“素荷,連你也要違背我的意思?”顧羲凰盡量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轉(zhuǎn)過頭看到顧炎清。他的手覆在腰間的劍柄上,下一瞬抽出劍來抵在李澤的頸側(cè)。
“讓開!”
顧炎清平日里與人相處時總是溫和,今日難得露出兇相,李澤帶著幾分不解松開了顧羲凰。
“顧炎清你瘋了么?竟然對著自己人亮刀兵?”
顧炎清卻不以為意,挪步擋在顧羲凰身前,說道,“你們是王爺留在王妃身邊的人,我不一樣。我顧炎清入王府便只聽從王妃一人的命令,你們今日若執(zhí)意攔她,別怪我不顧平日的情義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