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戚廖鳳領(lǐng)著顧羲凰穿過京城中的小巷窄道，來去自如，似乎已經(jīng)對周邊的環(huán)境了如指掌。又穿過一道窄巷，只見一匹馬被拴在瓦舍旁，戚廖鳳脫去身上的斗篷披在顧羲凰的身上將她整個人罩在其中，向她使了個眼色后，抱著她橫跨上了馬背。
揚起馬鞭，塵土飛揚。戚廖鳳一手加快甩著馬鞭，一手持著韁繩，顧羲凰整個人縮在他的懷里，心中惴惴不安。
她知道戚廖鳳正在帶她去見京城中現(xiàn)存的舊部，這些人是顧之徽多年來暗自聯(lián)絡(luò)上的前朝舊臣，仍對杜家存有期許與盼望?？伤贿^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子，從未見識過如此的陣仗，平心而論，她不覺得自己能壓得住這群舊部。而且也不能確定這其中有沒有渾水摸魚之人，若是暴露了身份，只怕……
她低聲喚了一聲戚廖鳳的名字，他立刻勒緊韁繩停在路邊，問道，“姑娘怎么了？”
“我有些擔(dān)心，不知道這些舊部能不能信得過。若是其中有人暴露了我的身份，那我這些年的準(zhǔn)備就功虧一簣了?！?p> 戚廖鳳了然一笑，回道，“姑娘擔(dān)心的這些我早已提前打探過，這些人都在顧將軍那里留下了不少憑據(jù)，或誓詞或手書，若是來日出賣了我們，他們也不得善終?！闭f罷他雙腿輕輕夾了下馬肚子，馬便自顧自地走了起來。
顧羲凰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那便最好，還有多遠才能到？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城門口的？”
“姑娘出門時不是特意在側(cè)門多看了兩眼么？那時候我就在附近，看到你出門又沒有白衡英他們陪在左右，我就知道時機到了。只是沒想到姑娘也很機靈，懂得換裝改扮逃過他們的眼睛。穿過前面的坊，很快就到了?！逼萘硒P說著連抽了幾下馬鞭，又再次飛速馳騁起來。
顧羲凰覺得方才戚廖鳳說話時略有調(diào)侃的語氣，便解釋道，“我只是覺得喬裝改扮會更有說服力一些，等我回到王府也會顯得落魄無助，到時候白衡英就不會猜忌我。畢竟城門口的流民眾多，我與他們失散也的確是無奈之舉?！?p> 他卻突然嚴(yán)肅地說道，“天災(zāi)人禍，流離失所。姑娘以后還是小心為上，不要靠近那些流民。我也曾是流民中的一員，很清楚他們的心思，殺人越貨不過是為了活著。今日若不是我早在一旁守著你，只怕你不知要被哪一伙的流民抓了去?！?p>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戚廖鳳勒緊韁繩，停在了西市平祥坊某一個不起眼的院落面前。他扶著顧羲凰下了馬，將韁繩一松，馬兒就自然的走向后院的馬廄。顧羲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院落，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荒涼頹敗，從外面看起來不像是有人居住。她扭頭看了戚廖鳳一眼，他便會意走向她指引她往后院走去。
顧羲凰不解問道，“我們不從正門進去么？”
“既然是密會的場所，怎么會這么簡單從正門進去呢？前門不過是荒廢的莊園罷了，后院才是真正的入口?！?p> 顧羲凰半信半疑地跟著戚廖鳳走到了后院的院墻外，人還在觀察四周，已經(jīng)被戚廖鳳一把抱起躍過院墻落在了里面。她有些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只覺得這樣的進出方式未免太過招搖。
“姑娘不用擔(dān)心，這個院落雖然地處西市，算得上街市繁華。但位置偏僻，鮮少有人經(jīng)過，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走吧，我來之前已經(jīng)給他們傳了消息，想必眾人已經(jīng)在等待你了。”
顧羲凰深吸了一口氣，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緒，將身上披著的戚廖鳳的斗篷還給他，又脫下那件換來的簡易的冬衣，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示意他在前面帶路。
深冬的院落中已經(jīng)積下了厚厚的一層雪，明明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下過雪，這院落里的雪卻無人打掃。雪地上七零八落雜亂的腳印證明有很多人進來過。周圍的房屋中也現(xiàn)頹敗之感，蛛網(wǎng)灰塵遍布，似乎并沒有人住在這里。顧羲凰跟在戚廖鳳的身后，只覺得奇怪，這里處處都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難道會有什么密室不成。只見戚廖鳳引她來到一間臥房，看樣子簡約普通沒什么特別，只在破舊的屏風(fēng)背后有好大一張畫作，幾乎將一面墻都占據(jù)。
戚廖鳳站在畫前，小心的卷起畫軸，在三分之一處按到一處機關(guān)推開了門。黑暗的通道就在眼前，顧羲凰先一步走進去，戚廖鳳在身后合上了暗門。
等眼睛完全適應(yīng)了黑暗，顧羲凰看到戚廖鳳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折子點亮了一旁墻上的燈臺，點點橘色的光點連成一條線指引她繼續(xù)向前。她看不清戚廖鳳的表情，只能聽到他輕聲說道，“就在前面了，過了這條通道就是?！?p> 身上的寒意漸漸淡去，顧羲凰雙手握拳，抬步向前。她不知道今日有多少舊部在這里等著她，但這是她第一次與前朝的舊臣們見面，她作為杜家最后的一位帝姬，不想失禮于人前。臨近通道的盡頭，她開始能聽得到里面的動靜，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腳步聲，杯盞碰撞聲，還有低聲議論。她知道就在眼前了，走到通道的盡頭，轉(zhuǎn)過彎就看到了更為明亮的一間大房。里面坐著十幾個衣著不同的人，見到顧羲凰走了進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盯著她。直到戚廖鳳站在她的背后，那些人才立刻起身面對她。
無數(shù)目光毫無掩飾地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著她，她明白以女兒之身站在這里并不符合他們的期待，但是可惜杜家只余下這一位帝姬。她保持著目光的堅定和冷靜，直到戚廖鳳單膝跪在她面前，低聲卻雄渾有力地說道，“參見長公主?！?p> 眾人似乎被點燃了心中的明燈，隨著戚廖鳳一起下跪，低聲呼喊道，“臣等參見長公主。”
顧羲凰，杜家最后一位尚且沒有封號的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