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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京城,天氣漸次熱了起來。
顧羲凰天熱后就不再去往藏書閣看書,而是將書卷帶回來,在后花園的荷花池旁乘涼看書。這些時日她已經(jīng)同胡漣清熟絡不少,兩人有時會坐在一起辯辯策論,每日黃昏一樣會去正堂聽聽別人的辯論。日子過得太過平常,倒教她感受不到危機感。她今日因為天熱沒有去西市的盛業(yè)坊,而是打發(fā)了清歡繼續(xù)去打聽市井消息。
午后的荷花池邊依著涼亭的邊角,陽光曬不進來,風自荷花池上飄來,帶著水氣及淡淡的荷花香氣很是愜意。顧羲凰斜倚在廊柱邊上,眼睛看的有些倦了便放下手中的書卷,遠眺池上的荷花。人剛剛伸了個懶腰松泛一下,就見到廊下小跑過來的清歡。
清歡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她面前,似乎很是著急,但口中的氣息平緩不下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顧羲凰看著她笑了笑,將面前的茶碗遞給她,說道,“喝杯茶順順氣,不管打聽到了什么消息都不必如此焦急?!?p> 清歡接了茶碗一口飲下,氣息也平緩下來,她看了看周圍確認無人后,坐在顧羲凰身邊,小聲說道,“姑娘,我剛才在集市上打聽到了一件大事。平威將軍姜如海的大公子在酒樓里強搶民女被人攔下,大公子仗著家威打死了攔下的那人!”
顧羲凰眼角一跳,人也嚴肅起來,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就這兩三天,集市上傳的風言風語的,聽說平威將軍如今還在鎮(zhèn)守邊境,再過半個月就要回京換防了?!?p> “那倒是有些巧了?!鳖欞嘶说f道,心里卻想著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過還需要再等等,等到戚廖鳳帶回來更確切的消息。
顧羲凰整夜難眠,一直警醒地聽著外面的動靜,也不知道戚廖鳳今夜會不會來。正當她困意難擋即將昏昏欲睡之時,正對床榻的那面窗戶被迅速推開,一個黑影閃入房中,還看到一抹窗外的月光。她有些微惱地坐了起來,看著面前一身夜行衣的戚廖鳳,面目實在可憎。
“看來我吵醒姑娘了?!逼萘硒P聳了聳肩,從懷中掏出一摞文書信件遞給她,之后坐在床邊的腳踏上。
“怎么這個時候才來?”
“別院內(nèi)外的守衛(wèi)雖然不太中用,但人數(shù)眾多,我總得趁月黑風高才好行動?!?p> 顧羲凰看著他搖頭晃腦地背影,說道,“明明就是技不如人,你在京城可不要忘了本職,記得要勤加練武。我這里也沒什么事,你早點回去休息吧?!?p> “難道姑娘不需要我為你講解一番手中的信件么?”
顧羲凰冷哼一聲,下了床,走到窗邊推開一個弧度,借著月光和廊前的燈籠打開了手里的東西?!翱磥砟阋呀?jīng)全都看過了,京城的人也跟你講述過其中的來龍去脈了吧?你也不必跟我賣關子,趁著還無人巡職,速速道來?!?p> 戚廖鳳起身走到她身邊,找了個暗處的角落一站,黑衣完全融入其中。
平威將軍姜如海乃是姜皇后的遠房堂弟,庶出之子從小就不被家族重視。姜如海雖為庶出卻心高氣傲,少時拜師高人學了一身武藝,后來參加朝廷選舉成為武狀元,這才入了仕。他入仕之時并未依仗過姜家的勢力,或者說當時根本無人記得他還是姜家的人。從戰(zhàn)前斥候做起,姜如海在戰(zhàn)場上一步步做到了校尉將軍,出生入死鎮(zhèn)守邊境屢破敵寇,皇帝召他回京換防,大加賞賜,這才又和姜皇后攀上了關系,從此官運亨通。
姜如海發(fā)達后娶的正妻則是朝中尚書令莊浩的姐姐,定國公府的嫡長大小姐莊云漠??上ё罱┏抢镲L頭正起的姜如海的大公子并不是姜如海和莊云漠的嫡子,而是姜如海之前侍妾所生的庶子。莊云漠嫁給姜如海多年,只生下兩個女兒,無法繼承家中爵位,正妻膝下無子莊家更是急破了腦袋。所以為了鞏固莊云漠在姜家的地位,姜如海將侍妾所生的長子姜文彬養(yǎng)于莊云漠膝下,搖身一變成為了嫡長子。
這位嫡長子在身份大變后,行事也越發(fā)乖張。姜如海因常年鎮(zhèn)守邊境,家中諸事都是莊云漠在做主。她對大公子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任其發(fā)展,若是出了人命則擺出將軍府的名頭來鎮(zhèn)壓,一來二去這兩年的人命官司越來越多。只是朝廷看重平威將軍的身份,暫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戚廖鳳說道,“這姜文彬五年前看上了別人的一處宅院,那富商不肯相讓,他便防火燒了富商的鋪子,絕了一家人的生計,逼得全家人懸梁自盡。三年前看上了酒樓賣藝唱曲的姑娘,那姑娘才十三四歲不肯相從,他便從酒樓推下了姑娘的老父親,又將姑娘強行帶回了家,侮辱后丟進了亂葬崗。一年前與工部侍郎的庶出公子外出狩獵,兩人發(fā)生口角,他便命人把那公子綁在了樹上一夜未歸,被林中的野狼啃咬致死。工部侍郎上報朝廷要討個公道,不過是被不痛不癢地推了回來,姜文彬依然逍遙法外。至于前兩天的事,姜文彬在酒樓里看上了別桌的良家女子,想要親近一番,誰知那女子寧死不從,又有一位公子出來阻撓。姜文彬可是京城中的霸王,何曾懼怕過他人,命人拉開那公子對著樓梯而站,他一腳將那公子踹下樓梯,當場便死了?!?p> 顧羲凰臉色有些難看,合上手里的東西,說道,“竟是如此的無法無天么?”
“如今姜氏外戚一手遮天,皇帝對他們不聞不問,自然是無法無天的??上О。谋驊撓氩坏阶约哼@次打死的是他惹不起的人。那位公子的身份我已經(jīng)找人核實過了,正是上京準備領受爵位的祁王的獨子,白衡湛。”戚廖鳳說完還不忘嘲諷地笑了笑。
“看來姜文彬送的這份大禮我們不得不領受了,也是時候讓白衡東打壓太子一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