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保個心安
張師傅，姓張名角。
可不是天公將軍。
在這個階級森嚴(yán)的朝代，字號官職，那就是找死。
郭騰這么多年，謹(jǐn)小慎微，就是怕自己橫死路邊。
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可不能連累了自己姐姐姐夫。
一路小跑，郭騰來到隆昌縣城城東的張記打鐵鋪。
隆昌縣，東西12里，南北9里。
這個世界有公交車的話，城東到城西也就6站地。
姐夫孔緣如果沒有當(dāng)上捕快，郭騰說不定會讓他組織一家縣城牛車公司，來從事這種行當(dāng)。
當(dāng)上捕快后，郭騰的這個念想也就放棄了。
無論什么朝代，身上有層皮，就是要比平頭老百姓威風(fēng)。
最起碼郭騰打鐵做學(xué)徒的時候，周圍人可沒敢欺負(fù)過他。
還沒來到鐵匠鋪，郭騰就感覺到陣陣炎熱。
本是6月夏天，張記鐵匠鋪爐火，讓本就炎熱的地方更加炎熱。
人身上的汗水，滴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被蒸發(fā)殆盡。
“小騰？你上午不是在武院練拳嗎？怎么這會過來了?！?p> “嗤，嚕嚕嚕?！?p> 張角把鍛錘好的鐮刀伸進(jìn)水缸。
金屬的炙熱和溫?zé)岬乃l(fā)出迸濺，升起灰色水蒸氣。
割韭菜的鐮刀就這么成了。
“額，發(fā)生一點狀況?！?p> “張叔，這個，手頭有點緊，江湖救急?！?p> 郭騰對張角伸出手，拇指，食指，中指這么搓一搓。
他沒覺得什么不好意思，以前自己姐姐姐夫買房子，自己也向張角借了點。
后來以工抵債，也算的上好借好還。
“說吧，要多少？”
張角不以為然。
他手下幾個匠人也有著急的時候。
不過那些匠人的著急和郭騰的著急不一樣，花酒骰子，這是他們沒錢的根本原因。
張角對郭騰在他家打鐵10年很了解。
踏實，能干。
鍛錘500次就是500次，一錘不差。
這讓他十分滿意。
要是自己小女兒再年長4歲，嫁給郭騰，也是件好事。
“12兩。”
郭騰不太好意思。
以往江湖救急也就是1兩2兩，沒想到郭騰現(xiàn)在要的這么大。
“武院鍛體假人讓我打碎了，院內(nèi)規(guī)矩，一個假人20兩。”
“還有3天外院考核，進(jìn)入內(nèi)院，我每個月就有4錢院補，再加上以工抵債，12兩，3個月左右就能還上?！?p> 郭騰不得不把緣故說出來。
張角點點頭，南山武院的規(guī)矩他懂。
鍛體假人20兩銀子是不假，但是這玩意進(jìn)貨價才1兩銀子。
擺明是坑外院子弟的。
不過這也是一項考核標(biāo)準(zhǔn)，能打碎鍛體假人，證明外院傳授功夫已經(jīng)掌握到圓滿程度。
進(jìn)入內(nèi)院也很輕松。
不過20兩銀子是規(guī)矩，這個規(guī)矩，哪怕作為知情人的張角也無法打破。
“你等著，我讓你嬸娘給你拿錢?！?p> “不急，我把今天鍛造活計完成，太陽下山再帶著錢一起回去?！?p> 已經(jīng)來到鐵匠鋪，先打工掙錢再說。
“行，等放工后我把錢給你?！?p> “今天先打40把鐮刀，等下夏收，這些東西需要多準(zhǔn)備點?！?p> “好?！?p> 郭騰脫下外衣，赤身進(jìn)入鐵匠鋪。
來到自己常用鍛臺旁，郭騰用鐵鉗鉗起一塊熱鐵。
和鋪子內(nèi)其他匠人師傅一起輪錘，把熱鐵加工成他想要的形狀。
“叮叮當(dāng)當(dāng)?！?p> 只是，打著打著，郭騰覺得有點不對。
鐵匠鋪內(nèi)，為何少了兩人。
“明叔，方家兄弟呢？”
方家兄弟是去年底才來鐵匠鋪的學(xué)徒，人來不到一年，還處于拉風(fēng)箱階段。
兩兄弟一個14，一個13，比較活潑，在鐵匠鋪內(nèi)話也不多，拉風(fēng)箱這種耐性子的活，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煎熬。
兩兄弟平常會在拉風(fēng)箱的時候，會偷偷摸摸的講一些說書人的話本。
郭騰打鐵的時候，也會聽聽他們的辯論，誰才是說書人話本的實力第一人。
二人的爭辯，在郭騰耳朵里也算是消遣。
正在掄小錘的打鐵人王明搖搖頭。
“你沒聽說，方家十五口滅門的事？”
郭騰掄錘的手頓時止住。
他瞬間理解明叔的意思，拉風(fēng)箱的兩兄弟，正是滅門的方家人。
回想起剛才外院的學(xué)生的談話。
全身沒有傷痕，嘴里有水草，身上還有水！
六月的天，熾熱的爐火旁。
哪怕身上被熱的汗流浹背，郭騰還是打腳底產(chǎn)生一股涼意。
那些詭怪原來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專心，掄錘。”
王明的一聲低喝讓郭騰收心。
手中鐵塊顏色已經(jīng)泛褐色，溫度不夠，再敲下去已經(jīng)沒有意義。
把這塊貼片扔回鍛爐，郭騰再鉗起一塊新的鐵塊。
“我所學(xué)功夫，能自保，能傷人。”
“但這一切都是對人?！?p> “方家的那些詭怪？”
鍛錘一聲聲的敲打，不像以往那樣變成奮力的號子。
而是不斷擾亂郭騰的內(nèi)心。
剛才恒玉功5級的喜悅已經(jīng)不在。
郭騰心里全是后怕。
難怪自己姐夫最近要拿錢運作捕頭之位。
縣城上一任捕頭就是姓方。
一個蘿卜一個坑，坑位沒了不就得重新找人填上去嗎。
以往認(rèn)為虎皮好用的郭騰，已經(jīng)有了勸說自己姐夫下來的念頭。
一家十五口。
還有捕頭。
人可以畏懼朝廷之威，但是不代表某些不在這些體系內(nèi)的東西會畏懼他們。
“我需要盡快加入內(nèi)院，得到可以抗衡那些詭怪的方法?！?p> 困難不是你把頭埋進(jìn)沙子里就能躲過去的。
既然它出來，就得想個辦法解決它。
“希望姐夫能晚幾天得到捕頭的位置?！?p> “不然的話?！?p> 不論是上輩子的中國，還是這個世界的大梁。
人命案子，始終要給老百姓一個交待。
甭管你是糊弄，還是瞎扯。
只要讓治下百姓相信這個東西，維持社會天朗氣清就行。
“知縣可能會讓姐夫處理這個案子，可是姐夫為人較為正直，他要是不肯在這件事上變通，那該怎么辦？”
郭騰就這么打著鐵，一邊思索解決辦法，直到太陽下山，放工時間到。
“小騰，來。”
張角一手里拿著一個小包袋子，交給郭騰。
“謝謝張叔?！?p> 張角的小袋是12兩銀子，拿在手上頗有分量。
加自己在家里存放的8兩銀子，夠了。
“謝什么，張叔將來說不定還得上門求你的情?！?p> 張角拍拍郭騰肩膀，對他豪爽笑笑。
“怎么可能讓張叔您上門，只要您說話，我能幫您解決的都幫您解決了?！?p> 郭騰把小包銀子放進(jìn)懷里最深的口袋，又打上結(jié)。
“還有這個，你嬸娘在白云觀求得護(hù)身符，你也隨身戴上?！?p> 張角又把一個紅繩穿起來的護(hù)身符遞給郭騰。
上面的符號潦草，郭騰不認(rèn)識。
“這個護(hù)身符，有用嗎？”
郭騰故作無心的問了一句。
張角作為鐵匠鋪老板，他也知道方家兄弟的情況。
對于郭騰的無心之問，張角只是搖搖頭。
“就當(dāng)保個心安。”
保個心安。
郭騰懂了，這個符，屁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