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也不知吃了多久,季單煌方才吃了個半飽而已,不過他倒也稍稍明白了任碧空這樣鍛煉他的用意。
在此之前,他一直膽小沒脾氣,學(xué)了武功術(shù)法卻不怎么敢用,任碧空便想方設(shè)法讓他出手,讓他練膽,讓他把脾氣也練出來,這樣在危機(jī)之時他才不至于畏首畏尾丟了性命。
而現(xiàn)在,他的膽子和脾氣都練出了一些,卻不太會控制,很容易被憤怒沖昏了頭,從而忘記更加重要的事情。于是,任碧空便想出了這么個法子,用能引人瘋狂的美味,來讓他鍛煉自己不論是在何種情況下都能保持一顆平常心,這樣即便在憤怒之中,他也能保持一絲理智,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不過話說回來,任碧空選擇的這種方式,簡直太折磨人了!他到底是怎么想到要用“吃”來磨礪他的!
一塊羊小腿肉下了肚,季單煌感覺自己都快崩潰了,滿嘴都是烤羊肉的香味,不住ci激著味蕾,ci激著腦神經(jīng)??墒羌締位蛥s必須要運起全身功力,抵御著那香味帶來的引誘。
這么吃不過癮,還是抓起來大口嚼吧……
不行不行,要克制,要克制……
季單煌相信,經(jīng)過這樣奇葩的訓(xùn)練,以后就算有人給他喂了類似“陰陽和合散”的東西,他都能百分百地克制得??!
還好他不是修佛的,要不然照這樣修煉幾次,他連歡喜禪都能練成了!
看看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的季單煌,尉遲憲章道:“五哥,今天練到這樣就可以了吧。這傻孩子,好像挺不住了。”
任碧空點點頭:“嗯,我覺得也差不多了,等明天再繼續(xù)吧。對了,明天讓老十一做點兒蔬菜,這傻孩子最近肉吃得太多了,該吃點兒蔬菜清清腸胃了?!?p> 卓若虛應(yīng)道:“那我等下就去通知十一。”
任碧空“嗯”了一聲,開始引導(dǎo)季單煌慢慢放松下來。
十一做出來的東西,魔性太強(qiáng),對精神造成的壓力相當(dāng)大,沒有足夠的定力,吃太多就會魔怔。曾經(jīng)有那么一段時間,十一閑來無事跑去開了個餐館,自己吃喝倒也罷了,偏偏有一天店里伙計將他做出來的菜,當(dāng)成是廚子做的端給了客人吃。結(jié)果可好,吃過菜的客人當(dāng)即便瘋了,生生吞掉了自己的舌頭,滿嘴是血沖進(jìn)廚房,比比劃劃地表示還要吃,最后被人打死了,一張嘴仍是保持著咀嚼的動作。
緩緩將運轉(zhuǎn)的真氣沉入丹田氣海,季單煌長長舒了口氣,擦擦額頭上的汗,口中仍殘留著淡淡的香味,因味道不夠濃郁倒還容易抵抗一些。睜眼看看桌子上剩下的羊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東西,簡直比毒品還誘人!
見季單煌神態(tài)倒還不錯,任碧空、尉遲憲章、卓若虛也就不理他,讓他自己靜一會兒,而這三人則開始分食桌子上剩下的羊肉。任碧空和尉遲憲章各扯去一條羊腿,剩下的部分卓若虛則絲毫不客氣,也不用刀切,整體拿起來就塞進(jìn)嘴里吞了下去。
于是,季單煌再一次見證了奇跡。
眼看著卓若虛將那么大的半只羊吞進(jìn)肚子里,不僅體型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個嗝都沒打,不由得懷疑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的被他給吞進(jìn)了肚子里。該不會是他的嘴巴是個穿界門,直接將東西傳送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要不然,吞了那么多東西,肚子早就該被撐爆了才對吧。
“十師叔。”看著三人將羊肉消滅干凈,季單煌這才想到問些正事,“你就是這蠱母宮的宮主?那你是不是就是……蠱母?”
蠱母,是個男人,怎么想怎么覺得別扭啊!
卓若虛哈哈笑了起來:“蠱母蠱母,那當(dāng)然是只有女人才能成為蠱母,我只不過是這里一個看房子的而已。自從上一任蠱母去世,這座蠱母宮里,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出現(xiàn)過蠱母了?!?p> “?。啃M母死了?”
聽聞此言,季單煌不知因何緣故,心臟狠狠地揪痛了一下,莫名地感到不安起來。就好像,死去的并不是從未謀面過的蠱母,而是他的至親之人。
“是啊,死了,死了很多年了。”卓若虛的聲音中,透著些許無奈,“死了之后,就再也沒救過來,從那以后這蠱母宮便大不如前了。以前,有蠱母在,這里好歹也算得上是個有名的門派,可現(xiàn)在就剩下我?guī)е粠托⊥尥尥嫦x子嘍!”
季單煌道:“那就沒有再重新選出一位蠱母嗎?”
在他看來,所謂的蠱母,其實和各派掌門沒什么區(qū)別,只要選出有能力的人來擔(dān)當(dāng)此重任便可以了。卻不知為何,蠱母之位竟然空了許多年。
卓若虛哈哈笑道:“傻孩子啊,你當(dāng)蠱母是什么?還能說選就選?蠱母,跟別派選掌門的方法相差甚遠(yuǎn),別派選掌門是選出一位可以領(lǐng)到全門派的人,但蠱母卻是能夠孕育蠱蟲之人?!彪S即,認(rèn)真向季單煌講解了一下所謂的“蠱母”。
蠱母蠱母,萬蠱之母,是由天生亦或后天養(yǎng)成的特殊體質(zhì),可以在身體里種下各種各樣的蠱蟲進(jìn)行孕育,而不會產(chǎn)生類似蠱蟲于體內(nèi)相殘、本人因用身體養(yǎng)蠱而形貌丑陋等副作用。同時,由蠱母身體培育出的蠱蟲,其實力亦是普通蠱蟲的百倍。
而且,最重要的是,唯有蠱母體質(zhì)方能培育出當(dāng)今名列孤獨排行榜首位的烏蠶蠱。那烏蠶蠱,渾身上下皆是毒,比名震古今的金蠶蠱都要厲害,天底下沒幾個人能夠扛得住烏蠶蠱的侵蝕。
也正因烏蠶蠱的培育成功,更加體現(xiàn)了蠱母的重要性??梢哉f,只要苗疆有蠱母在,便沒有人膽敢打苗疆的主意。
可是現(xiàn)如今,蠱母逝世多年,連起繼承人也一并離世,苗疆蠱母宮雖然在不斷培育著蠱母繼承人,但結(jié)果并不理想。近四年的時間里。選出來的不下百名苗疆蠱女,竟沒一個人成功!
不過,眾苗疆蠱民都相信,終有一天,苗疆一定會出現(xiàn)新的蠱母。
卓若虛嘆道:“我活了這么久,在困難的事情都遇到過,但每一次都順利成功。唯有在培養(yǎng)新蠱母這件事上,屢戰(zhàn)屢敗,這么多年都沒成功過,甚至連點兒成功的苗頭都沒看到過。也虧得苗疆蠱民這么相信我,我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們失望。唉……”
苗疆蠱母,說起來也算是因他而死的,他怎能不給眾多苗疆蠱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迅速育成蠱母的方法他不是沒有,但那樣培育出來的蠱母有著太多的副作用,一旦失敗那便只有死路一條,即使成功也會傷身留下各種后遺癥。他寧肯就這樣一直守著蠱母宮,也不想看到有無辜蠱女因他一時的情急,而就此喪命。
“十師叔……”
季單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被這么多的蠱民寄予希望,肩上挑了這么重的擔(dān)子,想必卓若虛的壓力非常的大。若換做自己,恐怕早就神經(jīng)衰弱了??煽醋咳籼摚摮猿栽摵群?,胃口大得出奇,想必也沒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
果然是高手??!心理承受能力都不是別人能夠比得上的!
卓若虛忽然道:“師侄,你……想不想見見曾經(jīng)的蠱母?”
“見見……曾經(jīng)的蠱母?”季單煌一愣,“你是說照片嗎?”
卓若虛道:“要是照片的話,我就不用問你想不想看,而是直接拿給你看了。我說的是,真正的蠱母,只不過已經(jīng)……死了而已。”
季單煌微微一愕。卓若虛的意思,是問他想不想看看蠱母的尸體?難道蠱母去世這么多年,都還沒有下葬嗎?
不過……他看蠱母的尸體做什么?
一開始,季單煌只覺得這事兒好奇怪,他無緣無故為什么要看一個陌生人的尸體?可是片刻之后,他卻真心想要去看一看這個曾經(jīng)叱咤一方庇佑著所有苗疆蠱民的蠱母。
苗疆蠱母死了快四年了,也不知道尸體會變成什么樣子。既然有卓若虛在,想必尸體會被保存得非常好,應(yīng)該沒有腐爛。
季單煌點了點頭:“我去看一看?!逼鹕砀咳籼?,走出了屋子。
出屋左轉(zhuǎn),卓若虛帶著季單煌走進(jìn)了一旁緊挨著的那間屋子里。門一開,便有淡雅的花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季單煌問道:“十師叔,蠱母就在這里嗎?”
卓若虛道:“是,就在這里。”抬手示意季單煌,左邊關(guān)著門的房間便是。
季單煌不由稱奇。按理來說,存放尸體的地方,就算有香料掩蓋,也無法將死人的味道完全遮蓋住。可是在這里,除了那淡雅的花香之外,再無一絲異味,若不是卓若虛指引,他根本就不會想到,這里沉眠著一位蠱母。
如此清新的花香,如此樸素的擺設(shè),任誰都只會以為,這里是普通的住房而已。又有誰會將其與尸體聯(lián)系在一起?
不過說來也對,這里也同樣只是住房,是蠱母百年之后,永久的歸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