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氏很是得意的望著章清亭,“媳婦兒,你們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咱們這就回去拜堂成親!”
什么?!
章清亭嚇得不輕,怎么一夜之間突然就變天了?她看向旁邊張家?guī)卓?,厲聲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幾個人都低著頭,你推我,我推你都是敢做不敢認。
半晌還是趙王氏接過話去,“媳婦兒,你甭不樂意!你們家都知道你要甩下他們,自個兒遠走高飛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嫁我兒子,咱們安安穩(wěn)穩(wěn)就在家里過日子吧!”
“你……你胡說什么?”章清亭被說中心事,有些慌亂了,他們怎么可能猜出自己的心思?
她還以為是趙王氏挑唆,忙道,“你們別聽她胡說,趕緊把我放了!把她扔下去!”
張小蝶從懷里取出那張紙條,微撅著嘴道,“大姐,你……你就別騙我們了,我們找了好幾個人問了,上面都寫著你要離開我們,自己離去!”
章清亭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張字條,后悔不已,大意啊!大意了!自己怎么留下這個要命的把柄?
張發(fā)財?shù)?,“閨女,你也別生氣,趙大嬸說,她兒子原沒什么大病。你好生嫁了去,咱們兩家打算并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吧!”
跟她過日子?章清亭心想,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你們上當(dāng)了!她哪有這么好心?”
趙王氏恐防生變,緊緊抓著她道,“媳婦兒,話可不能這說!只要你好生嫁給我兒過日子,我保管照顧你們一家子!”
還沒等章清亭反駁,外面那車夫道,“到了!”
趙王氏心里略微安定,猶自抓著章清亭不放,大聲嚷道,“孩子他爹!成棟玉蘭!快出來!”
掀開車簾,張家人先下來,抬頭一瞧,愣住了。
只見趙家張燈結(jié)彩,布置得比昨日更加喜慶,象是一早就準備要辦喜事似的。
聽見似乎是娘的聲音,趙玉蘭手里還拿著大紅綢帶,就忙忙的出來瞧,結(jié)果一見趙王氏手里還抓著章清亭,頓時呆掉了,連手里的綢帶掉地上也沒發(fā)現(xiàn)。
趙王氏瞧著不對勁,也不多問,只喝罵道,“你木頭人啊!還不快把你大嫂一家請進去!”
“可……可……”趙玉蘭結(jié)結(jié)巴巴的,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
此時趙老實也出來,瞧這場面,也是干張著嘴,似乎想說什么又不敢說。
趙王氏眼一瞪道,“怎么?我不在家,你們一個兩個都吃了迷心散了?我說話都沒聽見么?”
“我們……”趙老實剛想說些什么,卻被趙王氏打斷,“我們這就準備給老大拜堂成親!”
“我不去!”章清亭可真著急了,這要是當(dāng)真成了親,她這輩子不就葬送了?
知道求趙王氏沒用,她轉(zhuǎn)頭望著張家六口道,“我保證不丟下你們!咱們快走!”
趙王氏讓她跑了一回二回,哪能讓她再跑第三回?使勁掐了章清亭一把,疼得大小姐直叫喚。
趙王氏轉(zhuǎn)頭高聲道,“她哄你們呢!等出了這門,她指定得跑,你們還是跟著我妥當(dāng)!再說,你們已經(jīng)把她綁這兒來了,她能不生你們的氣?這開弓沒有回頭的箭,就是后悔也晚了!”
張家?guī)卓讵q猶豫豫,想想也確實是這個理。
章清亭急得不行,指天誓日道,“我對天發(fā)誓,絕對……”
趙王氏一把捂住她的嘴,拖著她就往屋里進,一面吩咐道,“快去請你大哥出來拜堂!”
等進了院門,更是詫異,竟然連辦喜事的人都請全了,正張羅著準備不知往外哪兒送嫁衣。
見她們進來,全都愣了。趙王氏心中猜出七八分了,定是老大趁自己不在,想自作主張,偷偷成親呢!
這死小子,讀書讀出一肚子的鬼主意!
還真是知子莫若母,一下給她猜中了!趙秀才昨晚那么一鬧騰之后,倒是生出靈感,想出這么個餿主意。
有句老話不是說么?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壓迫得越狠,反彈得越高。趙秀才也是跟他娘賭上這口氣了!你讓我娶那殺豬女,我偏不娶她!你不讓我娶小桃,我偏娶她!如此一來,明明只是情愫暗生的幾分好感,迅速演變成非卿不娶的星火燎原。
昨晚章清亭那么一鬧,他是躲在屋里沒瞧見,但他可聽得分明。
章清亭跑了,他確實暗自慶幸,但章清亭是主動跑了,他又覺得難以言說的羞恥。
男女之間,誰甩誰的先后次序問題那絕對是非常重要的面子問題。就算愛得死去活來,但一旦真要分手,管他誰愛得深一點,哪個先轉(zhuǎn)身走開,哪個才是勝利者,而留下的那個,毫無疑問,將遭到世俗和自己的嘲笑。
趙秀才一向瞧不起那殺豬女,卻沒想到這殺豬女居然根本就不甩他!還敢在他甩她之前把他甩了,這可讓人大大的丟臉!
趙秀才難得的怒發(fā)沖冠,他料定了老娘是抓章清亭去了,以他老娘的身手和智慧,絕對丟不了。也不擔(dān)心,卻攛掇著一家人幫著自己,把趙王氏放錢的柜子讓鎖匠來開了。
別的錢也不敢動,只從章大小姐的梳妝匣子里頭取了二十兩銀子封了,命人送到小桃姑娘家去下聘,約好中午就來接人。這么一份重禮,就算是倉促些,楊秀才也無說可說了。剩下的便張羅著讓人辦婚事。
反正是不義之財,他這也算是取之有道!趙秀才很會自我安慰,可就是沒想到,這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趙王氏在這個關(guān)鍵時候偏偏帶著章清亭又殺回來了?
看這婚事鋪張的,趙王氏心中暗罵,嘴上卻說,“既然都準備好了現(xiàn)成的,就開始拜堂吧!”
那邊廂,趙秀才早撤了房里的藥爐,喜孜孜的穿了大紅喜服準備做他的新郎官,卻不料天降奇兵,一下給打懵了。
“玉蘭,快帶你大嫂進房把新衣?lián)Q了!”趙王氏處變不驚,先安置了章清亭,然后迅速主持大局,“親家,你們到廳里坐!”
她把趙老實一推,“你還不快去招呼!”
又問,“準備席面沒有?要是沒有,你快去打兩斤酒,訂一桌席面回來!”
趙老實囁嚅著道,“老二……已經(jīng)去了!”
你們倒想得周到??!趙王氏暗自磨牙,面上卻笑如春風(fēng),對院子里忙活的眾人道,“你們該干什么還干什么!馬上準備成親!”
然后迅速沖進了東廂房里,揪住正準備畏罪潛逃的大兒子,厲聲訓(xùn)斥,“你這是要去哪里?”
趙秀才近年從未被母親如此嚴厲的訓(xùn)斥過,吃了一驚,定定神后橫下一條心,“娘!您……您別逼我了!我已經(jīng)送了聘禮到楊家,通知小桃過來成親了!”
“我不許!”趙王氏氣得渾身發(fā)抖,努力克制住了嗓門,“你是成心要氣死我是不是?再說,你哪來的銀子送聘禮?該不是……該不是動了張家的銀子吧?”
趙秀才索性全部招認,“是!那錢我全用了!二十兩做了聘禮,其他的都準備了婚事!”
“你……你還真能啊你!”趙王氏惱羞成怒,再也顧不得了,上前劈手打了兒子一巴掌,“那是多少錢啊?你就這么全送了那小妖精!”
趙秀才這么大人了,一下被打得火起,“她不是小妖精,我喜歡小桃,我要娶她!”
“你再嚷!再嚷!”趙王氏瞧瞧門窗倒是緊閉著,咬牙切齒的追上前又打了兒子兩下,“我拼著老命把張家閨女給你弄來,你倒好,拿著人家的銀子又娶別人!你讓人家怎么想?若是張家反過來告咱們一狀,你小心被革了秀才功名!”
“那張家閨女根本就不愿意嫁過來!要不,她昨天怎么跑了?娘,您不過收了她二兩銀子,把這親事退了便是!”
“你說的輕巧!你現(xiàn)在把人家的銀子全用盡了,你拿什么去退?那一匣子,怕是有二十五六兩吧,你一下全用了干凈!你有錢退么?”
“我……我慢慢還就是!”
“你怎么慢慢還?難道還得再賣你弟妹?”提到傷心事,趙王氏氣得不覺落下淚來,“你就是砸了你娘這把老骨頭,也弄不出這么多銀子呀!”
提起往事,趙秀才的氣焰一下矮了半截。他在辦喜事之前,只想著反正張家人都跑了,這銀子肯定是沒人問的,用了也無所謂??涩F(xiàn)在別人回來了,那就不一樣了,若是自己真的另娶別親,那就是他毀婚棄約,人家若是要他賠銀子,那也是理直氣壯。
“可是……娘,我真的……真的不愿娶她!要不咱們出去商量商量,我明兒起就出去干活,就是十年八年的,也一定把這筆賬還清!”
“我的傻兒子啊!你能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是打算上街賣字還是打卦算命?你真以為就靠那些可以養(yǎng)家糊口?”趙王氏一下澆滅兒子的希望。
“不是做娘的瞧不起你,你讀這么多年的書,考中秀才功名是給咱家爭了氣。那也只是一口氣!多的,什么都沒有!”
趙秀才給罵得怔了,可仍是認準一個死理,“我就是不懂生計,可為什么一定要娶那個殺豬女?”
“因為她能養(yǎng)活你!”趙王氏一針見血道出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