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現(xiàn)在也真好耐心,也不說走,就那么直直的站著,連氣都沒長出一下。張家其他幾人早受不了了,嘴巴可以閉上,身子卻扭來扭去,東倒西歪的塌著腰,曲著腰,活象三條抽了筋的大肉蟲。
章清亭的注意力可不在他們身上,一直盯著牌桌。約摸等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才有一位客人嘟囔著起身道,“不玩了!今兒手風(fēng)不順,總是輸!沒意思!”
其他人連連挽留,“這正在興頭上,怎么能撂挑子呢?這三缺一可要不得啊!”
那人把頭一抬,正好瞧見章清亭他們,嘴一努道,“那不有人嗎?”他趁機起身逃脫。
那三人無法,只得沖這邊問道,“噯!你們有會打的么?”
章清亭搖了搖頭,忽然問道,“你們這一局是多少錢?”
“二十個大錢一局,放杠單賠十文,暗杠三家各賠五文,即打即開,概不賒欠!”
旁邊伺候打盹的小伙計半天不言語,此時也從角落里冒出頭來,“每局贏家抽臺子費五文,有免費茶水!”
章清亭微微頷首,走近了兩步,“那這胡牌的規(guī)矩是怎樣的?”
“有對子時可以碰牌,有句子里也可以吃牌。這十三張牌,只要你能加一張組成四個三句和一個對子,就算胡牌。每局還有一張牌做寶,就是當(dāng)什么牌都可以。若是沒有吃牌自摸胡牌,那就番一倍?!?p> “那要是不用寶就胡牌呢?”
“再翻一番?!?p> “打了寶再胡牌呢?”
“還得翻一番。”
章清亭微笑著點了點頭,“有點子意思。還有沒有其他規(guī)矩的?”
“沒有了。我們這小地方,不玩那些亂七八糟的花樣。怎么樣?姑娘,來玩兩把?”
章清亭微微蹙眉道,“我倒是想學(xué)著玩兩把,可惜只有這么點銀子,你們愿意么?”她一股腦把小錢袋里的銀錢全倒了干凈。
張家那三口瞧著嚇著了,大姐瘋了吧?居然把整個家當(dāng)都賭上了?
“大姐,閨女,這……這不……”
章清亭回頭掃了一眼,成功的讓三個人都干張著嘴巴,就是發(fā)不出聲來。
桌上那三人中也有認得張蜻蜓的,瞧她這爽快勁兒有了幾分允意。何況新手的錢最好騙,反正現(xiàn)在三缺一,就當(dāng)消遣時間了,便道,“張家大閨女,那就坐下吧?!?p> “好啊!”章清亭欣然坐下,小伙計快手快腳的倒了杯溫?zé)岬牟杷畞怼?p> 有些小裂口的瓷杯上還殘留著沒洗凈的茶漬,杯底沉著些茶葉沫子,昏黃的茶水也不知泡了多久。就這還五文錢一局的抽頭,錢在這兒還真好賺!章清亭腹誹著,端起茶杯,放到嘴邊卻不飲用,掩著半邊臉左右打量著這幾位牌友。
有人好心的提醒,“姑娘,你是新手,可得留點神,若是出了牌忘了起牌,那可就成做相公的了,干看!到時任你有什么都不算錢的。要是認錯了牌,詐了胡,那可要包賠一家八十文!”
章清亭下巴輕點,“多謝提點?!?p> 稀里嘩啦牌聲又響,一百三十六張馬吊牌碼成兩排高的四列,交叉置于桌中。
莊家將兩粒小紅骰子在手里搖了搖,置于馬吊牌中的空地。
“三五是個八?!?p> 確定了起手方位,然后又單拿一粒擲了個“六”,就從尾數(shù)起六墩選了下面一張牌翻出,恰巧是個六筒,這就是這局的寶了。
章清亭點頭表示記下,然后四張一墩,開始起牌,十二張后,除了莊家拿兩張,其余人各拿一張,開始出牌。
第一局,章清亭打到一半,剛吃了個杠子,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少了一張,原來是做了相公,令人嘆息。
“十文錢??!”張發(fā)財拍著大腿心痛不已。
第二局,章清亭終于吃到一個暗杠,可惜沒胡牌,倒付出去五文。損失不大,還好還好。
“十個饅頭?。 睆埥饘氃谛睦锝叙I。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章清亭連輸三把,當(dāng)中還有兩個兩番的,一下不多不少,剛好輸了一百文,也就是一錢銀子出去。
張家三口臉色都不太好看,張小蝶低低的道,“大姐,咱……咱回去吧!”
章清亭輸了錢,臉上愈加寒冷,“再多嘴全都給我滾出去!”
“就是就是!這才剛開始,你們急什么?”三個賭友都沒輸,自然想打那剩下的一錢銀子主意。
第六局,章清亭終于有了點子起色,雖然沒胡牌,但好歹有了個暗杠。
從這局開始,她似乎慢慢轉(zhuǎn)運了,也贏了幾把小胡,輸?shù)舻囊诲X銀子慢慢又回來了。張家那三張大嘴終于都合上了,心里剛略略安定了些,章清亭突然發(fā)威,贏了一把自摸局,這一下,錢還有多的了!
張金寶喜不自勝的數(shù)著錢,“大姐!咱回去吧!”
“那可不行!”三位賭友不干了,“哪有贏了錢就跑的?繼續(xù)繼續(xù)!”
章清亭似是想走,終究有些不好意思,又坐了下來。
下一局,她又開始走下坡路,沒兩下,就把贏的錢輸了個干凈。
張家那三只一個勁兒的在后面跺足嘆氣。章清亭也似有些著急,再一局,一個推牌,“胡了!”
眾人一瞧,她卻是記錯了上盤的寶,詐胡!
這一下子,錢全輸了個精光!
“哎呀!”張發(fā)財再也按捺不住,領(lǐng)著頭兒在那兒痛心疾首,跺足捶胸。
其他兩個也是捂著眼不愿面對這么凄涼的現(xiàn)實。
章清亭氣得臉色發(fā)青,一拍桌子回頭怒罵道,“都是你們幾個敗家子!一個勁兒的在后面嘆氣!光知道吃飯不知道掙錢的東西,回頭我就撒手不管了,任你們自生自滅去!”
幾個賭徒贏了錢,開始做好人,“算了算了,張家大閨女,你這也是一時手氣不好,下回有了錢再來翻本就是!”
章清亭似乎輸?shù)眯云穑桨l(fā)的要孤注一擲,“我現(xiàn)在就來翻本!”她手指著張發(fā)財?shù)?,“你們瞧這老家伙能值多少錢?我就拿他當(dāng)了來賭!”
“這不是開玩笑么?”聽里面吵得熱鬧,外面好些個賭徒進來看笑話,“就這老東西,好賭懶做,吃得還不少!誰家肯要了去?是養(yǎng)老啊還是敬孝啊?”
“都給我滾一邊去!”張發(fā)財色厲內(nèi)茬的發(fā)著狠,想把人擠兌出去,可惜勢單力薄,嗓門又不夠大,根本沒人搭理,很快就灰溜溜的縮到墻角埋頭不語。
眾人越發(fā)笑得厲害,吸引了更多的人來圍觀。
章清亭就勢指著張金寶道,“老家伙不值錢,這個可正年輕,諸位瞧他值多少銀子?有沒有人肯買了去?”
啊!不會吧?張金寶張大了嘴巴嗷地一聲慘叫,“大姐,你可不能把我賣了呀!我是你親弟,親弟??!”
哈哈哈哈!看著這一幕鬧劇,連賭坊掌柜的都出來瞧熱鬧了。
有那好事的,忍俊不禁哄抬著氣氛道,“小伙子雖然年輕,可買回去暖不得炕捂不得腳,還得提防著家里的婆娘看上他,實在令人擔(dān)心!”
在大宅院里長大,章清亭知道的齷齪事兒可不比外面的人少。她微微冷笑,把躲在后頭的張小蝶拽了出來,“那再搭上她如何呀?買一送一!”
這一下,可真把眾人鎮(zhèn)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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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ji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