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此地?!?p> 薛汶打量著四周環(huán)境,不時看著手中閃爍不定的羅盤,面色卻有些凝重。
羅盤上五色光符飛閃,卻顯得有些紊亂,指針越轉(zhuǎn)越快,隨即卻開始倒旋,下一刻,薛汶沉喝一聲,平地突生轟隆一聲巨雷,好似要將大地都劈成兩半!
結(jié)界再次被強(qiáng)行突破,薛汶手中的羅盤卻是冒起一股白煙,顯然受損很深,讓他心疼得直皺眉頭。
煙霧消盡,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的情景,卻是讓人愕然——
此地再非上次前來時候的桃花漫舞,艷麗眩目,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森綠竹林!
幽篁挺拔,翠色漫天,繁密中卻錯落有致,一眼望去,竟似要被這份幕天席地的綠吸入心神,讓人不能自已。
薛汶多看了幾眼,卻覺得眼前翠色讓人耳目清明,渾身暖洋洋的,就想躺在竹林間躺倒小寐一場。
最后一絲警覺升上心頭,他沉喝道:“請萬歲守住心神!”
話音未落,昭元帝長劍已然出鞘,寒芒飛閃之下,身周方圓三丈之竹齊齊而倒,隨即竟無聲無息化為數(shù)段,頹然倒地。
兩人只覺眼前一突,好似這份適意被生生打斷,但方才心神恍惚之態(tài)卻總算消除殆盡。
未及松一口氣,便覺得眼前一陣迷蒙,好似有一陣白霧緩緩升起了——
霧氣伴著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婆娑竹影看起來逐漸模糊,晶瑩露珠滴落在兩人的臉頰上,卻是一陣沁骨清冷。
逐漸起了風(fēng),夜風(fēng)吹入林中,竹林婆娑起舞得更加肆意,風(fēng)聲混合著竹枝搖曳的聲響,中間好似暗含奇特的音韻。
那音韻初時還似幻覺,隨后便充斥耳邊,好似周身的一切環(huán)境都在共鳴,脈脈飄渺而來,仿佛有幽幽嘆息,又似有人在長歌曼吟。
漸漸的,天地之間被這種音韻遍布,竹林,夜風(fēng),甚至自己本身,都似乎是遙遠(yuǎn)飄渺的事物,在此刻什么也不愿想起。
薛汶正在昏昏沉沉,卻覺得臂上一疼,恍惚間,好似有小石子擊打在左臂上,眼前那人,似乎是昭元帝,默然無聲中,卻在以口型示意什么——
那是——竹、竹上孔洞?!
薛汶終于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他的口型是在說什么,他咬動舌尖,勉強(qiáng)維持一點(diǎn)清明,從囊中取出自己慣用的數(shù)枚白玉棋子,逆風(fēng)彈出。
棋子逆風(fēng)而去,帶起清晰聲響,又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膹椔湓谥查g,頓時打斷了那種神秘音韻。
“這道奇怪聲音非是人為,而是在培植竹林時,就巧妙利用地形風(fēng)勢造就。在夜晚時分風(fēng)吹過竹林,便會與竹身的孔洞產(chǎn)生共鳴,便有了這神鬼莫測之聲?!?p> 昭元帝話音未落,白霧散盡,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的,仍舊是薛汶上次來拜訪時的華貴樓閣。
白象牙柱仍舊巍然,檀門碧瓦沉寂,飛檐重廊在夜色中更顯深幽,惟有閣頂?shù)奶尥笇毦?,在暗夜里生出乳白色光芒,氤氳奇幻?p> “又是你,居然還帶了同伴來!”
一道低沉男音在左側(cè)響起,隨即又響起那溫婉熟悉的女音,“想不到連十里竹林都困不住你,居然又被你闖到這里來了。”
夜色暝暗中朱光一閃,朱紅深衣照得四下里明艷,朱衣女子長發(fā)如檀,只在身后盤了個小髻,她緩步而來,卻有意無意的擋在兩人身前——
“兩位暫且停步。”
薛汶笑容親切,禮儀周到,卻不肯后退半步,“我等是來求見貴主人的?!?p> 朱紅深衣女子笑意嫣然,只有瞳孔深處,卻閃過一道黯然焦灼——
“主人尚未回歸,倒是讓客人又白走一趟?!?p> 薛汶目光一閃,正要開口,卻聽一旁昭元帝淡淡道:“姑且不論貴主人是否在家,你站在門前阻客,在禮儀上有些說不過去吧?”
朱衣女子目光看向他,仿佛被他的周身氣度所攝,面色一變,眸中閃過驚愕——
“這位是……?”
“這便是在下上次所說的主君?!?p> 薛汶輕描淡寫的一句,卻讓朱紅深衣女子心中劇震,一時竟退后了一步,越發(fā)驚詫難言,“原來是天都之主,倒是我等怠慢了?!?p> 她微微躊躇,終究斷然開口道:“請貴客入內(nèi)奉茶。”
走入正門之后,迎面而來的不是照壁,而是寬闊無比的一個庭院。
此時正是隆冬,院子中卻是百花盛放,姹紫嫣紅,漫地還有兩人都說不出的奇草異種,散發(fā)著清奇香味,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四下里回廊曲折,正是十里紅麝,珠光柔密,讓人看不真切。兩人被請入一座亭中,這次奉上的茶是現(xiàn)煮的,并無任何異香,倒入杯中不過半刻,卻散發(fā)出讓人心醉的清甜濃香。
“果然好茶,比上次的還要好,看來跟著萬歲出門,果然是福祉多多?。 ?p> 薛汶好似不覺得氣氛凝重怪異,打著哈哈說道,朱紅深衣女子微微福身,“這茶自古罕見,還須配一味花末才算完美,且容我去取來?!?p> 她進(jìn)了回廊后的高閣,對著那黑衣負(fù)劍的男子低聲道:“這次我們有麻煩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今昭元帝?!?p> “他不過是世俗帝王,管不到術(shù)者頭上。”
黑衣男子皺眉說道,卻遭到朱衣女子的反駁,“帝王乃天命所系,主人曾說過,這等應(yīng)天而生之人,最好不要與之違逆,敵對。”
“可是主人現(xiàn)在真正不在,我們也沒騙他啊!”
黑衣男子很是不解道。
她嘆了口氣,垂下頭,額發(fā)遮住了眼中的焦灼與擔(dān)憂,“也不知道主人究竟在哪?”
黑衣男子也感受到了她的焦心和惶恐,隔袖握了握她的手,寬慰道:“主人有言:如今正逢自己一生最大的兇煞厄運(yùn),若是躲在這里反而不妙,還不如去那大兇之地,兩者相克,才有否極泰來之生機(jī)——你還是放心吧!”
朱衣女子眉頭仍未舒展,“話是這么說,可我仍擔(dān)心出了什么意外——不然主人為何這么久都沒一點(diǎn)消息?”
黑衣男子目光微微閃動,顯然他也被說得起了擔(dān)憂,他無言的拍了拍同伴的肩,朱衣女子深吸一口氣,收斂起所有情緒,轉(zhuǎn)身去找尋花末了。
花末散入壺中,煮熟的碧綠茶湯頓時起了無數(shù)漣漪,再入口時,只覺得更是妙不可言,一個好字顯然還是褻瀆了絕品!
薛汶深吸一口茶香,正要贊嘆,昭元帝平平一句,卻打斷了他的美妙遐想——
“姑娘可否告知,貴主到底何時能歸來?”
“這——!”
朱衣女子手一抖,玉壺險些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