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頭一覺,竟直接睡了個天大亮。
后續(xù)接連整整三日,我竟然再也沒有見到白景楓回來過。他不再出現(xiàn),只讓丫頭云牙兒傳話,說他諸事繁忙暫時騰不出時間來陪我,并安排云牙兒照顧好我的生活起居。
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甚至差點兒在這里房間里將一切交付給他,他卻好似突然蒸發(fā)了一般。
原本滿滿的心忽然變得空蕩蕩的。
我越發(fā)焦慮起來,不停地揣測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難題,會嚴重到半夜回來睡個覺都辦不到。難道是他的母親不認可我的存在,強硬阻止他來見我?還是說被別的事情絆住了?
我吃了飯會在院子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有時候稍微走遠了兩步,就能明顯地感覺出山莊氛圍逐漸凝重,連下人走路的腳步都顯得更加急促了不少,似乎每時每刻局勢都有變化。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在第四個孤枕難眠的夜晚,躍上墻頭翻出了自己住的院子,在一眾燈火中,尋著白日里打聽來的路線,曲折摸索,終于找到了白景楓另外的一處書房。
據(jù)說,這幾天他常在此處和諸位山莊內(nèi)的重要人物徹夜長談,有時困了,約莫就在里面小憩一會兒,便沒有回我這邊睡覺了。
透過院落里稀疏的樹影,我看見了他的書房門已開,三個人影說著話從屋內(nèi)走出來。只一眼,我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他穿著一身我從未見過的青衫,臉色疲倦地送走了兩位莊內(nèi)的前輩。獨自發(fā)了會兒呆,似乎沒打算出去,反倒是理了理衣襟轉(zhuǎn)身打算回屋。
我愣愣盯著他的背影,怔忪不言。
白景楓……他原本就是這般的身材挺拔、眉眼清越嗎?幾日不見,好似僅僅他的一個隨意的剪影,就勾住了我整個心魂。
那身影在夜色中俊逸非凡,時時都散發(fā)著熟悉又陌生的致命吸引。
“景楓……”我吶吶低聲喚他。
思念像洪水一般開了閘,一發(fā)不可收。
他渾然不曾聽見我在喊他,低著頭在想著什么,腳步邁開似打算折返回屋。我盯著他的側(cè)顏心神動蕩,一個沖動便直接翻下墻頭,直接撲進了他懷里。
“咚——”
他被突然沖出來的我撲到連退兩步,冷不丁的沖撞令他反應(yīng)不及,身子踉踉蹌蹌差點兒跌倒在地。
我掛在他身上往屋里去,順手就關(guān)死了門。
“茉兒!”看清是我,白景楓一掃疲憊,眼睛里暗沉的眸光忽然就明亮了起來,“你怎么來了?”他第一時間看了看我身后,察覺到門已經(jīng)被我關(guān)上,又順勢攬住我的身子,問道:“是云牙兒帶你過來的?”
云牙兒?呵呵,我才不會讓旁人來打攪我和愛人私會,那多掃興!
我雙手摟住他的腰身,抬起頭沖他笑。
“我——”剛想開口訴說衷情你儂我儂,門外忽然就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白景楓,你給我開門!”一個姑娘的聲音驟然響起,一邊大喊一邊“砰砰砰”用力敲著門,似擂鼓陣陣,“我都看到了,你藏了女人在屋子里呢,別躲著我不出來!給我把門打開!”
“誰啊?”我詫異地看向他,滿臉驚惶。
御景山莊還有敢這樣跟白景楓撒潑的姑娘?難不成……這段時日他不來見我,竟然是因為他還瞞著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不成?
對上白景楓慌亂的視線,我的臉色變幻不定,一股懷疑的情緒油然而生。
他這些日子究竟在做什么,真的只是山莊內(nèi)的事務(wù)太過繁忙,以至沒有時間陪我嗎?可他究竟能有多忙,能忙到回自己房間睡個覺都不成?
“別胡思亂想?!卑拙皸饕粋€轉(zhuǎn)眸,立馬就察覺了我的心思。他嘆息一聲,頗為無奈地低下頭親了親我的唇,“外面是我妹妹。”
僅一句話,立馬打消了我的愁緒。
然后,后知后覺的我再次瞪大了眼睛,“白青璃?”
他點點頭,有些頭疼地推開我些許,沖我低聲說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把她攆走?!闭f著轉(zhuǎn)身要往門口走去。
“景楓——”我戀戀不舍,輕聲喚他。
他回頭時,我已經(jīng)像藤蔓似的黏了上去,踮起腳掛在他的身上,抬起頭就去親他。
既然是妹妹,那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外面白青璃“哐哐”錘著門,里面我和白景楓二人相擁親吻,難舍難分。他因外面的催促分了神,喘著氣剛要退開,我又追了上去,黏著他和自己糾纏,半點兒不肯罷休。
“先讓我把她趕走可好?不然……咋們也做不盡興。”他急促地呼吸著再次推開我,“乖,就一會兒!”
我不依不饒,抱著他的腰身呢喃:“我這幾日好想你,如今片刻也不想跟你分開?!币贿呎f著,一邊濕眼朦朧地望著他。
“我又何嘗不是?”他眼底的火焰像是瞬間被點燃了一般,接連親了親我的額頭和臉頰,這才安撫好我的情緒,“等我!”
不過……“做不盡興”是什么意思?
這小子滿腦子想的什么呢,難道以為我大半夜來找他,就是為了把那天沒做完的“事”繼續(xù)做完嗎?混蛋,真是羞死人了!
白景楓還不知我的想法,他將我推到了床榻附近,揮揮手示意我先找個地方藏好,然后邊走邊朝著門外喊道:“大半夜的,你這丑八怪又發(fā)什么瘋。不好好睡覺偏來騷擾我,是要我把你掛在外面樹上才安生?”
我按照白景楓的意思悄悄躲進了屋內(nèi)的床榻上,心里琢磨著他為什么不肯讓我見他妹妹。同時,不自覺就開始側(cè)耳傾聽這兄妹的對話,頓時就聽得我目瞪口呆。
這廝竟然叫自己妹妹丑八怪,還說把人家掛樹上去……真的是親生的兄妹嗎?
白景楓一邊抱怨著著一邊開了門,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站在門口,眉眼高高挑起,嘴角上揚,伸長了脖子就要往里面看。
我偷偷打量了一番,這俏生生站在門口探頭的姑娘,就是我曾經(jīng)假扮過的白家四小姐,白景楓同父同母的親生妹妹白青璃了。
分明是明眸皓齒、美麗逼人,哪里就是什么丑八怪?仔細端詳起來,眉眼間竟還和白景楓有幾分相似呢,白景楓這廝可真會膈應(yīng)人。
“哼!白景楓,你又藏了什么女人在屋子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性,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白青璃語氣不善,目光透過自家兄長在他身后逡巡,“我倒是佩服你,如今家里都什么時候了,你竟然還能有心思跟女人鬼混?!?p> “你怎么跟哥哥說話的?小丫頭,少一天到晚在那兒胡說八道?!卑拙皸鞑荒蜔┑卮驍嗨?,毫不客氣地道:“我看你是找不到二哥糾纏,就專門跑我這里發(fā)顛來了?!?p> “我才沒空特地找你胡鬧,你說話注意點!”白青璃氣得提高了音調(diào),眉毛都氣歪了,“再說了,這跟二哥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沒事別提他!”
“好,我不提他。那你找我什么事?”白景楓臉色依舊不大友善,冷著個臉開始下起了逐客令,“有話就快說。天色已晚,哥哥我要睡覺了,沒空陪你這瘋丫頭胡鬧?!?p> “哼,門也不讓我進,茶也不讓我喝,就想知道我的來意?”白青璃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輕易遂了白景楓的愿,“你想得倒是輕巧!”
白景楓二話不說直接要關(guān)門,被白青璃眼疾手快地奮力攔住。
一個冷漠無言,一個氣呼呼瞪眼。
這兄妹的相處之道,真是叫我大開眼界。
“我明天要走了。北雁城那邊出了事,我必須啟程回去,家里……”白青璃終于褪去了那嬉笑怒罵的姿態(tài),她頓了頓,換了個語氣鄭重說道:“家里諸事就拜托你了,三哥?!?p> 原來是來辭行的。
我才剛剛見到這個四小姐,她竟然就要走了!說起來,還沒正式見過面呢,真是遺憾。
白景楓一愣,大抵是后知后覺方才明白了小妹的來意。如今的局勢本就很不明朗,把這個遠嫁的妹妹留下來也沒什么好處,倒不如早早回去避難,免得事情鬧大了波及到她。
他話鋒放軟后,嘆息了一聲,“你本就已經(jīng)嫁人,這次回來呆了這么久,早該回去了?!?p> “三哥……”方才還張牙舞爪的白青璃,終于露出一絲不舍和猶豫,“我……”
白景楓輕松地拍了拍妹妹的頭,大喇喇道:“哪有嫁了人的姑娘天天呆在娘家的,我和娘不說你,夫家那邊也該說你了。如今山莊形勢不大好,本也不適合你久待……”一向心高氣傲的白景楓,對自家妹妹竟難得的溫柔了片刻,“走之前,跟母親好好說清楚便是?!?p> “我明白的?!卑浊嗔@息一聲,眼眸沉甸甸的宛若深潭,睫毛如剪影撲閃,“走之前——”
“我要看看哥哥屋子里藏了什么女人!”她突然繞開白景楓,腳步迅疾地沖進屋子里,“刷”的一下子掀開了我躲藏的床簾。
“啊——”我驚呼一聲,整個人就那么毫無保留地曝光在她面前。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你好啊……”我別扭地揉了揉衣角,起身走下床,尷尬地沖她打招呼。
被人家妹妹捉奸在床,即便沒發(fā)生什么,我也尷尬得要死了??珊捱@該死的白景楓,竟然只在后面干杵著看熱鬧,也不過來幫我把他妹妹攆走!
“你……”白青璃歪著頭打量我,似乎想著什么,許久吐出一句,“你是不是……”
“???”我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何意。
“對!就是你,我在岳州城里的客棧見過你!”白青璃忽然興奮地在我周身掃視,越發(fā)激動地說道:“你武功很是厲害,在眾目睽睽下把那瘋丫頭唐三妹打得落花流水,劍都給她打飛出去了!”
天吶,我那一戰(zhàn)不僅把唐三妹打得心服口服,竟把圍觀的白青璃也給俘獲了,保不齊還有其他人呢。
岳州城和唐三妹的一場打斗,倒真成為我的成名之戰(zhàn)了。我從一開始的不解疑惑,不禁漸漸變得暗自得意起來。
“我都聽人說了,你在靈山帶走了林家的義女,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放言說要娶她!”白青璃一邊打量著我,一邊念念有詞地贊嘆道:“我還說哥哥發(fā)了什么瘋,竟又鬧出什么丟人的事——卻原來是看上了這位姑娘?!?p> 半晌,她冷不丁用手肘拐了拐白景楓,還壓低嗓門,用自以為我聽不見的聲音偷偷說道:“眼光不錯,倒是比以前長進了不少?!?p> “哥哥我選嫂子,還需要問你的意思是不是?”白景楓不高興地把我擋在身后,對自己的妹妹橫眉豎眼的,“快走吧,別來打擾我們了。”
白青璃叉腰冷哼,“真是見色忘義,妹妹我可馬上就要下山了,三哥就不想跟青璃把酒言歡?”
“我怕你真喝了酒,明天爬不起床啟程了?!卑拙皸骼溲鄣伤?,語氣絲毫沒有客氣,“好了,既然要趕路,今晚便早點歇息吧?!?p> 哈哈,兩個小酒鬼罷了!我偷偷評價道。
“好吧,小妹走了。”白青璃無所謂地沖我眨眨眼,笑意盈盈:“三嫂,有機會咱們再見!”
我紅著臉不知如何應(yīng)對,那白青璃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