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攔下的不是旁人,正是僅有兩面之緣的林家大少爺,林修韌。
一身黑衣,眸光冷冽,不是他是誰?
聽說這個大少爺和林知樂一樣,都是林家撿來的孩子,比不得林少禎,他才是林老爺?shù)挠H生血脈,這靈山上唯一的少主。
就連一個丫環(huán)玉綾,也只會稱呼林少禎為主子,稱呼林修韌為大少爺。
所以,他那日渾身是傷又不愿讓人知曉的秘密,令我很是好奇。
他用冷淡的眼神看著我,道:“姑娘何事?”
呵呵,他果真還是如此,冷漠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我不打算就此作罷。
我左右看看沒人,便道:“你休要跟我裝傻,我也不會告訴旁人的。那日我既幫你隱瞞了,你總該向我解釋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別以為可以把我隨意糊弄過去。
他仍舊冷淡地道:“這與你何干?”
我猜想,他這個人若是不戳到痛處,永遠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樣子。
但若是涉及到其他人呢?
“當然與我無關,我是擔心林二公子,他偷偷給你帶藥,這件事林老爺和林夫人知道嗎?”
這也是我猜的。
我剛撞見他受傷,轉身就碰上林少禎偷偷去梁先生那邊拿藥,這真的不是巧合嗎?
再者,聽那日的語氣,白景楓話里話外,似乎也是知道一點兒的。
沒想到這一猜,竟然猜中了。
那么,有什么事非得瞞著家中至親呢,莫不是他們兄弟出去又惹了不該惹的人,不敢讓林老爺林夫人知道?
誰知,這林修韌竟說道:“你不說,他們便不會知道?!钡故翘孤实昧钗页泽@。
我一下子竟啞口無言,想了想道:“若我定要說呢?”
他從剛才開始,就用那冷冰冰的眼神看著我,此刻這般一言不發(fā),我竟從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一絲毛骨悚然來,嚇得我不小心后退兩步。
忽然又察覺一道遠處的目光,落在我的背后。我敏銳地回頭,瞧見一穿金戴銀的漂亮姑娘攙著一貴婦人。
正是林知樂攙著林夫人進了屋。
兩人打扮都極為隆重,林知樂穿著五彩錦繡,珠釵玉飾,越發(fā)顯得面容秀麗,不似與我相見那日,蒼白憔悴,渾似個脆弱又較真的小姑娘。林夫人亦是越發(fā)顯得端莊高雅。
見他們朝我走過來,我忙起身,也不大懂中原禮儀,只高興地招手叫道:“林夫人好?!?p> 林修韌看了我一眼,沒有吱聲。
林夫人笑著走上前來,仔細瞧了瞧我,說:“這不是茉兒么,方才在外面就見到你了。聽說你最是喜歡熱鬧,怎的一個人在這兒?”
奇怪的是,林夫人分明瞧見了林修韌,卻好像沒看見一般,只雙手拉過我,十分親切溫柔。
我顧不得其他,忙回應道:“先前去瞧了熱鬧的,站太久累了,便進來休息一會兒?!蓖低得榱艘谎哿中揄g,依舊面無表情。
林知樂也笑得不大自在。
看起來,林家的養(yǎng)子養(yǎng)女,都不大歡迎我。
“原來是這樣?!绷址蛉讼袷菧喨徊徊?,笑著點點頭道,“我還以為茉兒覺得無趣呢?!?p> 末了,她又左右看了看我,問道:“你近日身子可好多了?”
我點頭說好,又特意提到了林夫人送的那些東西,說了一早紅芙姐姐教給我的那些感謝話和貼心話,果不其然讓林夫人很是開心。
“我送去的東西你盡管用,沒有便開口告訴我,告訴玉綾也行?!绷址蛉死∥业氖?,親切地說,“特別是藥材什么的,那可是關系到身子的,小姑娘身子最緊要。但凡梁先生那邊缺的,最好是親口來跟我說,缺什么都給你補上,我也總想著你多來陪陪我。”
林知樂臉色蒼白,像一只倔強的刺猬。
我更是是受寵若驚。
待要開口,林知樂忽然道:“母親哪里知道,這林姑娘可沒有那么脆弱,想當初還被人當成了白家四小姐。母親見過那位白家妹妹,自來膽大,可是個厲害的角色?!?p> 喲呵,果真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這才幾句話,林知樂就忍不住開始借白家四小姐的作風,暗示我囂張跋扈,不懂禮數(shù)了。
我根本不曾得罪過她,卻被這樣針對。真不知以后這丫頭還會給我使什么絆子?
“我……”斟酌著如何反駁。
林夫人忽然道:“江湖兒女本應有此英雄本色,想來那些人見茉兒率真勇敢,才會認錯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倒是你,也該學學人家的勇敢大氣才是,不要整日哭哭啼啼,叫人心煩?!?p> 林知樂諷刺我不成,還被訓了一句,臉色實在不好看,卻也只乖乖說了句“女兒知道了?!?p> 我聽得瞠目結舌。
瞧這模樣,林夫人平日里難不成果真十分嚴厲?竟把林知樂訓得如此乖順。
我又去看林修韌,難怪他養(yǎng)成這么個古怪性子。
許是我的目光太明顯,林夫人仿佛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了個大兒子,淡淡吩咐道:“你杵在這里做什么,今日家里人都不夠用了,也不見誰閑著的,你去老爺那邊幫忙招待客人去……”
話才將說完,林夫人又仿佛想起什么,道:“算了,客人見了你也笑不出來,去后院那邊,有些個閑不住的在那邊切磋,你去看著,莫教人受了什么重傷,鬧出事情來?!?p> 林修韌應下就要過去。
我一聽也來了勁兒,忙問:“后院有人在切磋?”
忍不住兩眼放光。
——那我可不能錯過了!
若能見見中原武林的高手對決,亦可暗中與我明若宮對比高低……
日后回去,同哥哥說起這些,也不至于怪罪我一無是處,只會給他添麻煩!
興奮勁兒剛起,又止住。
想到,約莫哥哥也不愛聽我說這些,他哪里把我這些胡話聽進去過?
他一天那么忙,卻從來不告訴我他在忙什么。
我就像一個被供養(yǎng)起來的外人。
那么,有朝一日回到大明若宮,我滿腔的熱血和興奮,興許也只能分享給我的忠實仆人——桑杰了。
桑杰總是會安靜聽我說話的,且認真給我回應。
雖然他實在是一個無趣至極的人。
況且,桑杰的刀法我是見過的,他說御景山莊的許意風和張青均以刀法見長,比我大明若宮的右護法邱荀還要厲害。
也不知哥哥的刀法如何,哥哥使用過刀嗎?
哥哥……哥哥……
糟糕,我好像有點兒想不起來哥哥執(zhí)刀的樣子了。
迷迷糊糊間,林夫人又說話了。
“每年都是如此,各門派的碰上了,總免不得想要借機切磋一二。”
她目光清冷地看著林修韌說道:“只有一年差點兒鬧出人命,掃了過壽的興頭不說,也對不住應邀而來的客人。是以需格外注意些,最好點到即止?!?p> 林修韌點頭回道:“孩兒明白?!币桓比蝿谌卧沟淖藨B(tài)。
我叫道:“我也要去瞧瞧,林大哥,你也帶我過去瞧瞧?”說完,還挑釁地沖他挑了挑眉。
林夫人忙又吩咐道:“你把茉兒護著些,莫叫她被人誤傷到?!?p> 聽這語氣,似乎生怕林修韌怠慢了我一般。
林修韌面色不變,又說了一句“孩兒明白?!彼苽€木頭人。
也許心里在罵我麻煩鬼呢,我想著。
林知樂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睛微微發(fā)亮,“母親,我也……”
“你隨我去前面接待客人。”林夫人打斷她道,瞬間阻斷了她的興奮。
這簡短的一些對話,叫我心里品出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我心中奇怪,一時也不好多加揣測。
和林夫人道了別,我沖林修韌一挑眉,道:“帶路吧!”
他轉過身往前走,也不管身后的我。
我踩著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追問道:“方才知樂姐姐是不是想要跟著我們?nèi)ミ^?”
他沒理會我。
我又道:“她為什么想過去呢?是不是白景楓也在那邊?她想過去見他?”
林修韌還是不說話,我繼續(xù)道:“林夫人是不是不大喜歡你?”
這個家伙終于放緩了腳步,回頭看著我。
哈哈,也不是油鹽不進嘛。
耳不聾眼不瞎的,怎么偏生聽不見我說話呢,非要我刺激一下才有反應,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道:“怎么?我說錯了?”
被這種冷漠寡言的家伙盯著,我仍舊有些不自在,有時候,甚至有點兒害怕。
不過這是靈山,我斷定他不敢做什么,也斷定他不會是什么大壞人。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說道:“你如何想是你的事,但不要出去胡說八道?!?p> “胡說八道?”我故意夸張地詫異道,“我只問了你,你也沒有回答我,我怎算胡說八道呢。那你給我說說?真相是什么?”
他似乎對我的循循善誘絲毫不為所動,一字一句道:“沒有什么真相,這是林家家事,你若是清楚自己是誰,就應該少說旁人是非?!?p> “少說旁人是非?”我瞪大了眼睛,“我不過是出于好奇多問了兩句,雖有些越界,卻也不至于出去胡說八道,你這分明已經(jīng)是在罵我了,快給我道歉!”
他依舊冷冰冰的,把我當空氣。
孺子不可教也!
我氣呼呼瞪了他一眼,終于決定不再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