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春。曹操親率大軍,擊袁術(shù)部將劉詳于匡亭。兗州軍氣勢如虹、攻勢如潮。劉詳措手不及,抵擋不住,連派數(shù)批飛騎報與袁術(shù)。袁術(shù)得報,不敢怠慢,匡亭地勢重要,不容有失。于是親往救之。
可惜還是晚來一步,等他到時,劉詳已被曹洪斬于陣中,其部大潰。袁術(shù)軍方到,便被潰兵沖散陣角,曹操見機,不由大喜,復率軍來攻袁術(shù)。袁術(shù)首尾難顧,連連敗退。一直退往封丘,直到封丘留守諸將一齊出陣。
程普、韓當、黃蓋等人一同抵住夏候淵、夏候惇、曹仁、曹洪等人,這才穩(wěn)住陣腳。袁術(shù)退保封丘,曹操屯軍于外。兩家相互敵視對峙。
方入兗州,便先敗一陣。袁術(shù)狂熱的腦袋不由清醒過來。他率部與曹軍戰(zhàn),敏銳的發(fā)現(xiàn),曹操部隊在精悍程度上,比起他的部曲來,毫不遜色,可以毫不夸張的說,甚至更有過之。兼之曹操麾下數(shù)員猛將為其陷陣。似乎兗州這塊肥肉不太好啃啊。什么時候,曹孟德如此厲害了?
袁術(shù)深嘆一口氣,難道要調(diào)孫文臺過來?孫堅是他麾下頭號大將。但兩家關(guān)系,更像是盟友,而不是可以托以腹心的自己的下僚。只是孫堅力量弱小,暫時依附自己而已。這一點,袁術(shù)看得很清楚。所以,很多時候,他喜歡把臟活累活都交給孫堅干,以消耗他的力量。但這一次,他不想這么做了。之前在南陽,與劉表交鋒自己一直讓孫堅頂在前面。結(jié)果自己嫡系部曲有怨言不說,還為孫堅贏得不少同情。自己再不讓麾下的兒郎們打上幾仗,讓他們沾點軍功,撈點油水,只怕就真的要壓不住了。再說了,什么事都讓孫堅出馬,豈非更顯得自己這個主公無能?
袁術(shù)看著案上的地圖,忽然就不想與曹操糾纏了。贏了兗州又如何,北邊是他的兄長袁紹,東邊是劉備,這兩人,他都不怎么喜歡。而且兗州四戰(zhàn)之地,盜匪多如牛毛,實在是一件耗費人精神的事情。還不如南下?lián)P州呢。
看看這天下,紛爭四起,也只有益州、揚州這樣的所在比較安寧。在這亂世中,也顯得越發(fā)的可貴了。益州偏安一隅,又是宗室劉焉在那經(jīng)營。袁術(shù)不想去那折騰。至于揚州,袁術(shù)就比較有興趣了。
揚州六郡,巔峰時期丁口六百余萬,就算是經(jīng)過歷次動亂,如今只怕丁口也不下四百萬。又有大江為天然險阻。若得此地為根基,數(shù)年經(jīng)營,足以為王霸基業(yè)……袁術(shù)越想越覺得興奮,越想越覺得揚州比兗州好多了。
既然兗州拿不下,不如就往揚州?
袁術(shù)在南陽時,不修法度,鈔掠為資,奢恣無厭,百姓多患之。后來袁術(shù)遇一道人,自稱終南山煉氣士,兩人相談甚歡。臨別,袁術(shù)請道人指點天下運勢,道人沉吟半晌,乃道:“代漢者當涂高也?!闭f完便飄然而去。
自古以來,讖緯之學在華夏便很有市場。當秦末時,黃河挖出石人,身上刻字,陳勝吳廣起義,魚腹內(nèi)有布條,劉邦斬白蛇……種種傳說,都很神秘,當然,也有很多事件是人為的。不過“代漢者當涂高”這一句話,流行了許多年。哪怕是在強盛如漢武帝之時,這句話依然很有市場。
漢武帝巡河汾,大宴群臣時,便有言曰:“漢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受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涂高也?!?p> 群臣進曰:“漢應天受命,祚逾周殷,子子孫孫,萬世不絕,陛下安得此亡國之言,過聽于臣妾乎?”
漢武帝曰:“吾醉言耳。然自古以來,不聞一姓遂長王天下者,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
可以說漢武帝在這個問題上,看得很明白,不愧一代雄主。雖然避免不了迷信。但他依然清楚,從來沒有一家一姓之王朝可以千秋萬代……
到了西漢末年,王莽攝政,天下大亂。公孫述據(jù)益州,引用許多讖圖,說廢昌帝,立公孫;帝軒轅受命,公孫氏握等等。又以為自己手有奇紋,乃建元龍興之瑞,于是在益州稱帝,國號成家。當時光武帝寫信給公孫述,說圖讖上說的公孫,指的是漢宣帝。而且圖讖說代漢者,當涂高。你是當涂高嗎?……要三思啊。
結(jié)果最后,公孫述敗亡,全族夷滅。這句讖語便一度銷聲匿跡。
光武中興近二百載后,袁術(shù)竟然又聽到了這句讖語。還是一個如若老神仙般的道人親口對他說的。這里面,難道有什么奧妙之處?
袁術(shù)在南陽思前想后,想了許久。忽然想道,自己名術(shù),字公路,術(shù)與路,皆是途。涂與途通。莫非這讖語便要應在自己身上么?而且袁氏出自古之陳國,乃舜之后裔,按照五德終始論,舜帝乃是土德,大漢乃是火德,以黃代赤,德運之次,正合天命。
一想通此節(jié),袁術(shù)激動得渾身亂顫。這個大家都信天命,信宿命,信各種異象的年代,忽然發(fā)現(xiàn),這天命似乎要應在自己頭上。這一個大餡餅,差點把袁術(shù)就砸暈了。
所以后來袁術(shù)在南陽有所收斂,然后發(fā)現(xiàn)就算如此,這片地方的百姓對自己也沒好印象,這群眾關(guān)系搞不好,讓袁術(shù)很擔憂。剛好劉表攻勢甚急,咄咄逼人。袁術(shù)便想把南陽值錢的東西來個大打包,然后撤退到豫州。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動作,自己糧道就被劉表給斷了,軍隊不可一日無糧。袁術(shù)只好匆匆率部入了豫州。
也就是在豫州,袁術(shù)的野心便如春天的野草一般,迅速的膨脹起來。是以有北上圖兗州、南下圖揚州之謀。
袁術(shù)在兗州栽了一跟斗,猶不罷休,還未曾安全退回豫州境內(nèi),目光卻又盯上了揚州。
中原亂紛紛,涼州也不太平。
自董卓敗亡以來。涼州諸將因朝廷不赦,被迫起兵反抗以自保。結(jié)果輕松攻入長安,王允等人死于獄中,呂布倉皇東竄。一時之間,涼州諸將加官進爵,把持朝政,得意洋洋。
涼州諸將,紛紛起于微末,連年征戰(zhàn),說打仗一個個都頭頭是道。但如何施政,卻是全都抓瞎。又只好依靠朝廷諸公。
于是把三公都重新?lián)Q了一遍,又因皇甫嵩病重,拜光祿大夫周忠為太尉,參錄尚書事。讓諸公一起秉政。
拋下繁瑣的政務,諸將便開始爭先恐后的享樂起來。他等多年駐守在外,那些地方,不是險要之處,便是荒野。吃慣了西北的風沙與苦頭,再一入長安。便真的是亂花漸欲迷人眼了。長安數(shù)百年帝都,雖然大漢帝京已經(jīng)遷至洛陽近二百載,但底蘊依然在。作為曾經(jīng)的帝都,天下有數(shù)的雄城,此間的風流與繁華那不是一般的郡縣城所能比擬的。涼州系的首領如此,可想而知下面的兵卒會如何。
于是,一日之間,擾民之事屢有發(fā)生。長安城內(nèi),民怨無數(shù)。朝廷得報,知會李、郭諸人,讓其約束士卒,不可為害百姓。諸將仰天打個哈哈,一笑了之。開什么玩笑,兒郎們多年來提著腦袋與羌人打生打死,這一切不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沒了咱拋頭顱灑熱血,你們能安逸的生活在長安城?現(xiàn)在咱進了城,吃點喝點拿點,你們這就受不了啦?
主官如此態(tài)度,麾下的將士們那更加是肆無忌憚。尚書臺,楊彪長嘆一聲,把手中奏書擲于地上。長安城中舉報涼州將士的文書如雪片,可是他又能奈其何?除了斥責,還又有什么辦法?斥責幾句,不痛不癢,以李傕、郭汜等人的厚臉皮,又豈會放在心上?
真要有什么動作,只怕涼州人又要暴動。上一次長安之亂,城中血流漂杵,死傷無算,元氣大傷。又豈能經(jīng)受得起再一次的折騰。
唉,武夫亂國啊。楊彪靜靜的想道。
看看這天下,天子可曾還有一絲一毫的威權(quán)。諸州被掌握了軍隊的諸侯瓜分。自行任命地方郡守、縣令,自行收稅、鑄錢。表面上共尊天子,卻又從不進貢奉養(yǎng)……連天子,甚至也要受這些武夫的脅迫,這天下,還算是大漢的天下嗎?
怎么短短數(shù)年間,局勢忽然就變成這樣了?
楊彪無比懷念先帝了。雖然漢靈帝在位時,天下被他搞得亂七八糟,但至少,朝廷的無上威嚴,還是能夠壓制住地方的。最起碼,在官員任免、財賦稅收方面,還是能夠保證的。哪里像現(xiàn)在,只有一個區(qū)區(qū)三輔之地來奉養(yǎng)朝廷。上自天下,下至群臣,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實在是太窮了啊。
楊彪想著想著,忽然又想起昨日天子召他入對,談起的東歸之事了。
和天子相處這么久,天子雖然年幼,但聰睿天生,知道如此局面,對大漢極為不利。便又重提自去帝號,攜群臣東歸洛陽這一建議來。
說實話,誰不想回洛陽。楊彪也想。可是,這事,真的能行嗎?涼州諸將會同意嗎?
唉,要是天子乃皇長子,那該多少?楊彪想著洛陽那位天子的表現(xiàn),再對比著長安這位天子的表現(xiàn),最后,滿腹心事,只化做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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