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你不用再害怕了?!?p> 宴蘇語調清冷。
林落望了望天,在天光還未乍現之前,月亮的光輝是隱約可見的。
“我什么時候說了我害怕?”林落歪了歪頭,“你就是為了我昨天胡謅的幾句話在外邊守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冷風?”
宴蘇噎了噎。
他眉心微蹙,說是震驚也不對,說是惱怒也不對,總之是情緒復雜地盯著林落看了幾秒。
而后……
一把將帕子搶了回來。
扭頭走人。
“喂,我還沒用呢?!绷致涮聡鷫Γ谘缣K后邊。
或許真的是負負得正,林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在與她一樣緘默如夜的宴蘇面前,話也多了起來。
“宴蘇,村子里沒人會相信傻子的話。”
“你相信了,為什么?”
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好嗎?
林落覺得沒有。
可宴蘇到小灣村這三年來,對傻子的關照三年如一日,就因為她一句害怕,宴蘇懲戒了喬生,并且在冷風中堅守一夜不曾合眼。
這都不符合林落的人生觀。
如她這樣的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若非宴蘇這幾年對前身諸多關照,是恩人,便是林落知道這人明日要死在黑風山里了,也不會有心緒變化。
更不會大費周章,要將人留下。
少女像夏夜里的螢火蟲,后者是孜孜不倦地用光亮環(huán)繞他,前者是不棄不舍地用言語叨擾他。
宴蘇驀然停下腳步。
林落一鼻子碰在他堅挺的背上。
“別跟著我了?!?p> 宴蘇回首,不免看見林落那雙干凈得如同盛滿九天銀河的清亮眸子,這對眸子與記憶中某位姑娘的眼眸重合,讓宴蘇心間微顫,語調也不由得軟了幾分。
林落揉揉鼻尖,認真地發(fā)問:
“那你今天還去黑風山嗎?”
宴蘇收回目光,徑直走開。
林落踩著他的腳印跟在他身后。
在宴蘇再次看過來后,林落先發(fā)制人:
“不想讓我跟著?那你就回答我啊,你回答完我我就走咯?!?p> 極其無賴。
宴蘇揉了揉眉心,緩解整宿沒睡帶來的疲倦,“去。”
林落兩條彎彎的柳葉眉霎時間九曲十八彎起來,一夜沒睡還去?。?p> 猝死套餐了解一下?
就在此時,桀驁男子順著泥路走來,在朦朧的天光之中看清林落的模樣,神色又冷了幾分:“怎么又是你?”
桀驁男子哼了一聲,傲氣撲面而來。
“那個姓喬的現如今已經被關進大牢里去了,喬家剩下幾個都是紙老虎,沒什么好怕的?!?p> “事情我們都幫你解決完了,你能不纏著主……宴蘇了嗎?”
林落本來都要邁開的腿又收了回來,她昂著頭很是理直氣壯:“我還有一件事沒辦完?!?p> 桀驁男子:“……”
給你臉了?!
桀驁男子厭惡地瞪了林落一眼,轉頭對宴蘇說道:“宴蘇,我們不要再管這個傻子了?!?p> “那邊的情況,不容樂觀?!?p> 說后一句的話的時候,桀驁男子的聲音小了許多。
正好是宴蘇能聽到,而林落聽不清的聲音大小。
林落將自己后腦勺的傷口敞開了給宴蘇看,“我的頭很痛,再不上藥我就要死了。”
“你們就行行好心,幫我去鎮(zhèn)子上抓點藥回來吧?!?p> “你有完沒完?!”桀驁男子實在是受不了林落了,拎著她將她塞回自己家,又在門外邊拿木頭給卡住了,不讓林落出來,“就你事情最多?!?p> 桀驁男子姓齊,名為周。
齊周不耐煩地回到宴蘇院子里,關好了大門。
單膝在宴蘇面前跪下,“主人,屬下方才多有冒犯,還請主人見諒?!?p> “主人,倭寇已經在南邊登陸了,與我們守在黑風山下的人發(fā)生了沖突,看樣子,他們也是沖著鐵礦來的?!?p> “倭寇的統(tǒng)領放話要與您和談,您不現身就強行侵占鐵礦山?!?p> “我們沒有時間再耽擱了?!?p> 宴蘇垂眸,思量片刻后道:“走吧?!?p> 兩人迎著晨風晨輝去到鎮(zhèn)子上,與另一名早在鎮(zhèn)子上等候的兄弟接頭。
“主人,此行路途遙遠,我們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p> 幾人尋了一家小攤,點了蛤蜊湯面。
齊周與另一人都能吃下,唯獨宴蘇喝了一口蛤蜊湯,便皺著眉頭放下調羹。
“主人還是不適應海貨的腥臭味?”
齊周環(huán)顧四周,如今還太早,除卻這家小攤就再沒有賣其他吃食的店家了。
宴蘇想起昨夜那頓豐盛的晚膳。
明明用的材料都是一樣的,為何林落煮出來的蛤蜊湯鮮香無比,讓人停不下口??蓜e人做的蛤蜊湯,卻混雜著泥沙與腥臭味?
“主人,還是用一些吧?!?p> 另一人勸說道。
宴蘇冷冷地掃了那人一眼,往后靠坐著闔上雙眼:“齊周,你先去辦件事。”
齊周正頭皮發(fā)麻,為另一人膽戰(zhàn)心驚著呢,要知道事變以來,宴蘇雖維持著君子風度,但行事作風早已與曾經名滿天下的扶蘇君天差地別。
又偏偏,自家兄弟要在宴蘇最挑剔的吃食上勸言!
沒等到宴蘇對兄弟的懲戒,反倒先被點了名,齊周撓了撓頭:“主人,請說?!?p> 半個時辰后,齊周黑著臉將林落大門上卡著的木頭。
他推門而入,聲音煩躁:“傻子,你的藥買回來了!”
宴蘇要他辦件事,他還以為是什么要緊的事情。
結果!
結果就是為了給這個傻子送藥!
昨日傍晚消息傳來,宴蘇本就決定提前出發(fā)前往黑風山,結果冒出來個傻子說要請吃飯,宴蘇還答應了!
好不容易等到請客結束,這個傻子又鬧出來什么喬家報復、害怕得睡不著覺的事情來,宴蘇又推遲了出發(fā)的時間。
拖到今日清晨,都已經踏上路途了。
宴蘇還差遣他回來給傻子送藥!
“傻子?人呢?去哪里了?”
齊周話音未落,就聽到身后傳來林落的聲音:“怎么是你?宴蘇呢?”
“宴蘇他在鎮(zhèn)子里等著用早膳……不對,這與你有什么關系?”
將藥包丟到林落手上,齊周轉身要走人。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