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災靈附厄
“現(xiàn)在,變成了一對一?!倍盼霓抢觳驳f道。
可其實他的內(nèi)心卻沒有看上的那么去淡定。
剛剛戰(zhàn)斗的手感……好像力量速度等方面都提升了不少,看來都是靈魂融合后帶來的。
淦!還有就是傷口怎么會感覺這么疼!李文延還是不是個男人?肩膀上開了個口子這種程度的傷勢就有一種要死了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而且這腿怎么一直在抖?殺過那么多人的人......竟然暈血?!
此時,杜文忽然覺得等安全以后,自己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現(xiàn)在的自己了。
但無論如何,勝利的天秤已經(jīng)傾斜,壓力來到了另一邊。
“我們就此停手,我保證,不再追殺你。”
迎著杜文,劫匪首領掏出匕首;懊悔、慌亂、害怕,他盡力的摒棄這些沒用的情感,但那微微發(fā)抖的雙手出賣了他,他本以為刀口舔血數(shù)年的自己早就沒有了畏懼之心,沒想到面對有可能到來的死亡時,自己竟還是如此不堪。
看來對別人殘忍,不代表對自己也能殘忍。
“我相信,此時此刻,你是真的打算就此作罷。”
“但是,我也相信,一旦你與同伴匯合,你必定反悔,到那個時候,我才真的是沒有機會!”
話音未落,杜文主動出擊,握著斧頭朝對方面門劈了過去。
匪徒首領也硬著頭皮看準時機,將斧頭橫著大力揮動。
“?!钡囊宦曧懀瑑蓚€斧子在空中劈出火花后同時從各自的手中飛了出去,緊接著,不顧從臉側劃過的匕首,杜文一頭撞進了匪徒首領的懷中與他糾纏在了一起,握緊拳頭,如同廝殺中的野獸一樣,杜文看準時機對著對方的腦袋便是一通猛砸。
一下、兩下、三下……匪徒首領被砸得滿臉血污,神志開始模糊,手中緊握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薩爾!塔塔羅亞!西蒙!”就在這時,遠遠有人發(fā)出呼叫。
是其余的匪徒。
聽見叫喊,匪徒首領精神一振,失去反抗能力的他用盡最后的力量對著杜文說道:“我的同伴已經(jīng)過來了,這附近都是我們的地盤,我是你能活著的唯一希望,殺了我你一定活不了……”
“你說錯了?!?p> 抹了一下濺在臉上的血,杜文打斷了匪徒首領的話,撿起了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只有殺了你,我才能活?!彪S即,杜文接著喃喃道:“災靈附厄,是這么叫的吧?希望不會太痛?!?p> 匕首落下,插入了匪徒首領的心口。
啪!
一聲脆響!
在匕首插入的一瞬間,杜文身上的麻衣崩開了一道裂縫,痛苦的悲嚎夾雜著大量黑霧從他的嘴中涌出,很快便將他的身體全部包裹。
片刻,飄渺的霧氣漸漸粘稠,在無盡的黑暗與衰敗中,一只隔著濃重霧氣窺探此處的灰色眼瞳愈發(fā)清晰,自那灰瞳中,粘稠的霧氣終于凝成了黑液滴落于大地之上,仿佛有幻象一般;一灘猩紅從腳下蔓延向前。
濃稠的黑霧上開了個口子,向內(nèi)窺去是一片尸山血海。
從小活在孤兒院的杜尚對災厄沒什么概念,但李文延不同;本是貨菜司機的他在閑暇之余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看網(wǎng)絡小說與外國爆米花電影,如《雷鋸驚魄》、《日光光心哐哐》、《道州電信詐騙狂》諸如此類的驚悚恐怖電影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此時,一些腦海中概念性的東西漸漸化為實體顯現(xiàn)出來。
黃白的曲棍球面具、糟爛的粗麻布衣,手中持著柄銹鐵砍刀,一個壯碩的身軀自那中踏步而出。
之后,屠殺開始。
直至與托馬斯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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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落下,初秋與盛夏的不同體現(xiàn)了出來,濕熱被干涼驅走,無休止的蟬鳴也消失不見,但失去蟬鳴的夜晚卻并不安靜,路兩旁草田中的青蛙開始了最后的狂歡,只有偶爾響起的淅淅索索聲才能讓這份聒噪停歇片刻。
“嗖!”
破空聲響起,一根削尖的木棍貫入路旁的田中,馬車經(jīng)過,托馬斯側身抓起木棍,另一頭上,被扎穿的土蛇瘋狂的扭動著身軀,嘴中還有兩條蛙腿在輕微抽搐。
用匕首剁下蛇頭隨手扔掉,再將蛇從木棍上取下與之前抓到的一同捧了起來遞向一旁的老金。
“最后一頓,進城后,就不用再自己找飯吃了?!?p> 將蛇接過,利落的撕皮清理內(nèi)臟,不一會功夫,粉嫩的蛇肉便與卷心菜、番薯、洋蔥等蔬菜一同被放入了架鍋中的濃湯里,剩下的一些則被細一些的木棍穿了起來插進了一個通紅的鐵筒中。
最后切下一大塊奶酪放進鍋中,用湯匙攪了攪后扣好鍋蓋,老金搓了搓手,接過韁繩說道:“少爺一會和客人吃吧,年紀大了晚上便不愛吃東西了。”
“年紀大了?”托馬斯嗤笑一聲:“老狐貍應該更喜歡吃蛇才對?!?p> “少爺你這是刻板印象,況且。”老金扭過頭來,也嗤笑起來:“如果我真的喜歡吃蛇,少爺你是長不到這么大的?!?p> 說著,還用手拍了拍托馬斯的頭。
似有電流竄過,托馬斯僵直了后背一下從老金的手上彈開:“嘶,受不了你,我去看看后面那人怎么樣了。”一邊搓著胳膊一邊抖了抖身子,屈服于老金故意散發(fā)出的猙獰惡意,他跳下車板翻上了后面的馬車上。
抽出劍挑起油布的一角,看到杜文盤坐在一側發(fā)呆,托馬斯這才用手完全掀開油布鉆了進去并低聲道:“身體好些了嗎?”
聽見聲音,呆坐的杜文回過神來,見進來的是托馬斯,他掙扎著微微起身,點頭笑道:“已經(jīng)沒什么問題了。”
“還有,謝謝你搭我一程?!彼盅a了一句。
“不客氣?!眮淼蕉盼纳磉呑?,托馬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起身,隨即又理了一下衣衫繼續(xù)說道:“剛剛匆忙,還沒做自我介紹,叫我托馬斯就好,圣奇亞人?!?p> 杜文先是一愣,隨即身子一頓,將頭低了下去。
“我叫杜文,一直住在托斯卡納境內(nèi)?!?p> 杜文的目光中有一抹灰色不停流轉。
“你是北境人?看你的樣貌和能力,我還以為你是東境的災禍師。”
“災禍師?那是什么?我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倍盼奶鹆祟^,眼神中帶著一絲興奮,隨即這興奮變成了苦笑,他接著說道:“名字倒是貼切,我有意識時便生活在北境,是村子里的人把我扶養(yǎng)大的,最近覺醒能力后,村子里的人開始害怕我、畏懼我,為了村子里的大家,也為了我自己,我這才出來四處流浪。”
“抱歉,我不知道你竟有如此遭遇?!蓖旭R斯的目光略有歉意。
對此,杜文則是大度的笑了笑;“沒關系,倒是關于災禍師,你能跟我細說說嗎?”
“嘿,這你可問對人了?!蓖旭R斯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本厚的嚇人的書徑直坐下;“最近我剛好在看《四境錄》,根據(jù)其中的記載;災禍師,東境四山的古神職之一,于重大災難之中出生,與災中死者靈魂相融即為災禍師,災為:“天災”,是災禍師特有的界,禍為“人禍”,能使災中死者重獲肉體,但因其靈魂在災禍師體內(nèi),所以會隨著災禍師的性格而發(fā)生轉變,所以災禍師一出生便有著延續(xù)生命的職責,和另一種古神職“囚神者”是僅有的兩種在東境可以不加入任何教派的人?!睘榱吮磉_歉意,托馬斯盡量詳細的解釋道。
“原來是這個樣子,看樣子我需要前往東境才能有所收獲了,”杜文恍然的點了點頭。
伴隨著車輪碾過碎石的吱呀聲,兩人又閑聊一會,少頃,馬車緩緩的停來,油布被掀開,老金單手托著餐盤站在外面。
“少爺、客人,吃食做好了,看時間我們應該能在閉城前到達,兩位可以邊吃邊聊。”餐盤遞了進來,帶點焦黃的蛇肉令人食指大動,一旁鐵鍋上的蓋子微微跳動著,隨著一點點熱氣的外涌傳出陣陣醇香。
自動略過微熱的白面包,托馬斯盯著烤蛇肉和濃湯喉結滾動,糾結了一下,他先打開了鍋蓋。
長時間的燉煮讓馬鈴薯已經(jīng)化掉,濃湯呈誘人的金黃色,提前火烤了一下的蛇肉透著橙紅的焦褐感浸泡在湯汁中,蔬菜的香氣都掩蓋不住這份焦香。
他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湯,又用小手指舀了一點羅勒碎點到了湯里遞給杜文:“北境最常見的濃湯,不過老金的手藝卻是獨一份?!?p> “啊,哦,好?!倍盼膭倓傆行┠救?,反應過來后趕忙接過了托馬斯手中的木碗。
呈金黃色的濃湯冒的熱氣蒸著杜文的臉,可他卻覺得全身一片冰涼。
剛剛說話的不是他自己。
在那一瞬間,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自己的聲音說出了自己完全不知道的詞語,自己的表情在自己變化。
就像......游戲人物失去了自我控制一般在自主行動。
“可不能這么想哦,杜文?!?p> “嘶,好燙。”
馬車依舊在顛簸的前行,穿著海灘花衫的老頭代替了托馬斯坐在了杜文的對面,正端著碗囫圇吸入湯汁。
“你是誰?”杜文驚呼一聲面露警惕,隨即又說道:“黑霧?”
“他暫時過不來了,我是他最好的朋友,至愛親朋,你可以這么理解?!?p> 對面坐著的老人將最后的湯汁吃凈,他放下碗抽出一條手帕擦了擦嘴巴:“現(xiàn)在的你一定很混亂,可是連死人都活過來了,還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看著那條從內(nèi)褲里抽出來的手帕,杜文瞪大了眼睛。
何止是混亂!我TM簡直混亂!能接受死而復生可不代表能接受手帕塞在褲襠里!還用來擦嘴!是湯不夠咸嗎?!
艱難的將視線從泛黃的白色底褲上移開,杜文對著老人說:“我可沒有印象我死掉了,而且你讓我如何相信你說的話?!?p> “你早已心知肚明杜文,難道是不夠痛嗎?”老人指了指杜文的左手。
杜文不自覺地哆嗦一下,抱住了自己的左臂。
“這不是游戲,而且你也沒有信任我的必要,我來是想告訴你,你不屬于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沒有一絲你存在過的痕跡,但是現(xiàn)在,你坐在馬車上,有著干凈的身份,手中捧著好喝的濃湯,這是奇跡,我和我的至愛親朋所創(chuàng)造的奇跡?!?p> 他用手拍了拍尚韓的肩膀接著說:“或者說,你也可以把這當成一場夢,復活你是我倆有事所托,并非你所愿,你現(xiàn)在可以選擇拒絕,我?guī)湍憬Y束這場夢?!?p> 看著對方此時語重心長的如同家中長輩一樣,杜文連忙正了正臉色,胸口拍的砰砰響。
“您在說什么,完成使命我輩義不容辭!無論面對什么情況,我無疑就是那個最佳人選!”
開什么玩笑,是不是對方復活了自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對方一定能讓自己掛掉。
這可不是慫。
聽到了滿意的答復,老人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果然,人總是能在緊急的情況下做出正確的選擇,不論展開是多么的荒謬,事情是多么的離奇?!?p> 他手指勾了勾,杜文放入懷中的黑色羊皮卷飄了出來。
“好好活著杜文,這不是什么激勵你的話,而是對你的要求,當然,如果能盡量完成‘圣契’上的內(nèi)容就再好不過了?!?p> “具體的內(nèi)容是?”杜文盯著漂浮的羊皮卷摸了摸下巴,而后又擺了擺手:“您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我懂,走一步看一步,得自己悟?!?p> 老人一愣,隨即笑道:“沒什么不能說的,只是繁雜的事項過程需要一點點記錄下來,顯然?!敝噶酥秆蚱ぞ?,他繼續(xù)說:“‘圣契’不能一次記錄完全,在適當?shù)臅r候它會給你指引,但是最終目的,我可以現(xiàn)在就告訴你。”
一個光點從他的指尖亮起,手指緩緩滑動,一條白線憑空出現(xiàn)。
“我創(chuàng)造了世界,這個世界在向著我所知道的方向發(fā)展,結果如何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需要記錄的是過程,但我想要記錄的不是一個已知的過程,所以我需要你,一個不是我所創(chuàng)造的,你將作為一個‘不確定’而存在,一個我都無法預知的存在,你的無法預知,會讓已知的過程發(fā)生改變,這個改變越多,改變的時間越長,世界的自動修正就會越困難?!眴我坏陌拙€出現(xiàn)了很多分叉相互交織相互纏繞,最終一個白球懸停在了杜文的面前。
“直到無法修正為止?!?p> “那......我有一個疑問想問下,為什么是我,您看中我的是?”看著光球,杜文撓了撓頭。
“別想太多,這是命中注定,是你涉身其中,并非我插足入內(nèi)?!?p> 聽到回答,杜文長舒了一口氣。
這才對嘛,說話太接地氣、太明白,怎么聽怎么像騙子,這話說的才有那味兒了。
“如果不解釋明白,讓你自己體會,我想你這輩子也就這么混過去了,對嘛杜文。”老人微笑著再次動了動手指,羊皮卷輕巧的滑回了杜文的懷中。
壞了,忘了人家會讀心術!
杜文趕忙嘬了口湯掩飾著自己的尷尬:“您說的太對了,俺也是這么想的。”
說到這里,老人站起了身,從內(nèi)褲中掏出了一頂禮帽戴在了頭上:“好了,該交代的我已經(jīng)都交代完了,很久沒有感受到與人交流的愉快了,這個便送你作為見面禮,期待我們下次的見面?!?p> 剛剛懸浮在空中的白球飛向杜文,融進了他的身體消失不見。
“哦,對了,再多囑咐一句,保持本心,別讓其他靈魂對你造成過多的干擾?!?p> “嗯?”杜文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胡亂摸索,待發(fā)現(xiàn)無異樣后,他剛要抬頭再說什么,便看到托馬斯一臉疑惑的放下了手中的空碗,砸吧咂吧嘴。
老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咚——咚——”
有聲音若隱若現(xiàn),托馬斯拉開了車廂的絨簾。
馬車走過一個轉角,一人高的谷穗矮了下去,悠遠的鐘聲從點點昏黃中傳來。
北花城到了。
兜兜轉轉,杜文又回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