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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冰至

第5章 清談

堅冰至 鶴語春秋 2662 2022-02-23 11:52:42

  又是三聲磬響,教習白練喊道:“噤聲!”

  所有人安靜下來,看著院長成天意和大學士何平叔一臉嚴肅地走到講壇主位。

  兩人坐定后,所有人起立,對著主位行“天揖禮”,然后坐下。

  身穿皺巴巴圓領(lǐng)學士袍的成天意對何平叔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頭戴綸巾、面容精致的何平叔整了整素白鶴氅,危坐道:

  “諸生,萬年前,儒圣降世,妖族始衰。

  而后佛圣、道圣繼之,鬼蜮難興,遂成人族盛世。

  如今,人族內(nèi)部,修士與庶民矛盾重重,雷洲妖族又覬覦我大陸之豐美,妄圖反.攻。

  是以,今日之辯題,取道圣所言: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

  請諸生答:

  天道往復,

  何為有容?

  何以致公?

  何可長久?”

  “嘶……”

  下面的學生集體倒吸一口涼氣。

  往常的清談,都是聊聊陰陽自然、本末有無什么的,甭管會不會,都能搖頭晃腦扯兩句。

  更高級的甚至還可以一邊飲著美酒、抽著“福壽膏”或者“丹白桂”,一邊與人辯論,那吞云吐霧、飄.飄.欲.仙的滋味,何其美哉!

  今日這清談怎么變成策論考試了?

  難道學城的風潮變務(wù)實了?

  厲貞也是心里一突,本來以為是開卷考政治,發(fā)了卷子才知道,是閉卷考高數(shù)!

  這簡直……噩夢??!

  何平叔自然知道底下這幫菜雞是何想法,但這個題目本就是他與成天意臨時想的,反正清談就是扯淡,聊什么不是聊。

  “今次清談,不求韻音令辭,務(wù)必切中時事。

  諸生可暢所欲言,詞理優(yōu)異者,可獲此玉佩?!?p>  何平叔把一塊玉佩交給教習白練,白練恭敬地接過,高高舉起,在座位中間走了個來回,又將那玉佩還給何平叔。

  底下的學生要說修行、學問,那是差些;

  可論眼光,卻是個頂個的高。

  一看這玉佩立刻像剛抽了福壽膏似的精神抖擻起來。

  陸濟康看厲貞無動于衷,悄悄靠近輕聲道:

  “貞哥,那玉佩是度厄石做的,能祛除雜念,提升修行速度,一塊得幾十萬元,關(guān)鍵是很難買,只在統(tǒng)天城的大賣場才有,而且只賣給宗師境以上的人?!?p>  所謂度厄石,其實是經(jīng)過凈化的修為強大的靈禽異獸化石,里面含有一定的靈性,這東西并不少見,和勞力士手表一樣,象征性大于實用性。

  厲貞手里的龍珠其實就是一塊頂級的度厄石。

  如果這玉佩的功能是延年益壽,那厲貞可能還心動一下,可是,提升修行速度?

  厲貞連覺醒都難,修行?修個屁!

  他敷衍地“嗯”一聲,繼續(xù)畫設(shè)計稿。

  陸濟康雖然對這象征地位的玉佩眼熱至極,奈何身份低,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只得怏怏坐回去。

  何平叔又講了一些天道變化、萬物有靈的話,相當于給眾人解釋題目含義,看底下學生思考的差不多了,就讓眾人發(fā)言。

  很快,前排就有學生起來表示要“拋磚引玉”。

  半個時辰后,次序發(fā)言就變成了友好討論。

  討論漸漸變成了小組辯論;

  辯論又迅速演變成相互詰難。

  大家的態(tài)度也從云淡風輕變成疾言厲色,最后終于臉紅筋暴、怒目相視。

  ……

  正憑借前世看維秘的記憶專注畫蕾絲網(wǎng)紗的厲貞,感到背后一陣急促的拉扯。

  他不得不停下筆,回頭看向陸濟康,低聲道:“干嘛!”

  卻見陸濟康不停地使眼色,厲貞也發(fā)現(xiàn)大堂內(nèi)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主座上的兩位大學士看著厲貞,面色平靜。

  周圍的人也都看著厲貞,有些在幸災樂禍的竊笑。

  白束和左前排的一個面若冠玉、風度翩翩的十六七歲少年站著,似乎剛吵過架,在給對方甩白眼兒的時候,也好奇地瞥向厲貞。

  這一幕讓厲貞瞬間陷入小學的時候,他午后在課堂上睡覺,結(jié)果被老師點名提問的恐懼中。

  教習白練見厲貞遲遲不動,站出來說:

  “厲貞學弟,我看你運筆不停,可是思考太入神了?”

  厲貞站起來,乖巧地向主座、教習行禮,回道:

  “今日所談,主題甚大,貞愚鈍,思緒紛亂,恐言不及義,故而只聽諸位師長、同儕(chai)高論,已然獲益良多?!?p>  我認慫,勿cue。

  “嗬,厲兄過謙了。”與白束互翻白眼的那個少年仰著頭,虛偽地道:

  “誰不知厲家乃儒圣親傳弟子之后,貴為圣裔,家學淵源,足為天下修士楷模。

  想必厲兄對修士與庶民之關(guān)系定有高見。

  魏某愿洗耳恭聽?!?p>  厲貞看著那個皮笑肉不笑的家伙,在心里把一百個太陽放在他先人前邊。

  姓魏?

  沒聽過一二等家族里有這號人物。

  厲貞本不想搭理他,正想拒絕,卻聽教習白練說:

  “厲貞學弟,剛才你也聽到了,魏武吉學弟和白束……學弟各執(zhí)一詞。

  魏持論為天道有分,修士貴而庶民賤,庶民自當奉養(yǎng)修士,所謂卑高以陳,貴賤定矣。

  白持論為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修士應(yīng)當謹守仁愛之心,佑護庶民。如父之愛子,有先后,無貴賤。

  場中,四十七人支持魏武吉,三人支持白束,唯余你,尚未表態(tài)。”

  厲貞羞赧地對白練行了一禮:

  “剛才唇槍舌劍,直聽得我頭暈腦脹,教習這樣一說,我一下就理順了。”

  這個人情是欠下了!

  “我……我想先問幾個問題?!眳栘懝韺纹绞宓?。

  “可?!?p>  “首先,我們討論的是天道往復,何為有容?何以致公?何可長久?

  他倆,是不是跑題了?”

  眾人一愣,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刻議論紛紛,剛才光顧著吵架、蓋樓,樓歪了都沒注意到!

  “呵呵,無妨,修士與庶民之關(guān)系本就在天道之內(nèi),不算跑題?!焙纹绞宕驁A場道。

  厲貞躬身,表示理解,轉(zhuǎn)身對白束說:

  “白世兄,你說修士應(yīng)當保護庶民,是認為庶民弱小嗎?”

  “當然?!?p>  白束嗔怪地看了一眼厲貞,似乎怪他不直接支持自己。

  這一眼的嬌媚直看的厲貞腦袋一嗡,他強穩(wěn)住心神:我喜歡女的,我很正直!

  “咳,那……老虎應(yīng)該保護兔子嗎?”

  “嗯?”白束愣住了,隨即臉色在大家的嘲笑聲中變得紫紅。

  厲貞卻不管這么多,你們既然不讓我認慫,那我就大大滴裝個逼:

  “我認為不應(yīng)該。

  不能因為老虎強大,就認為它應(yīng)該保護兔子;

  也不能因為兔子弱小,就讓它接受被老虎保護。

  老虎捕食兔子,兔子躲藏,這就是天道所在。”

  魏武吉滿面笑容,頻頻點頭。

  厲貞看向他,問道:

  “魏兄認為修士貴而庶民賤,照此說,天下是修士的,庶民不過寄生而已。是否如此?!?p>  “正是?!?p>  “敢問魏兄,是修士多,還是庶民多?”

  “當然是庶民多?!?p>  “是修士供養(yǎng)庶民,還是庶民供養(yǎng)修士?”

  “我剛才已說過,庶民應(yīng)當供養(yǎng)修士”

  “那么,是庶民離不開修士,還是修士離不開庶民?

  或者說,

  沒有修士,庶民能不能活?能不能活的更好?

  沒有庶民,修士能不能活?能不能活的更好?”

  魏武吉意識到自己可能陷入一個陷阱里,但他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

  “沒有修士,天下億兆庶民失去的僅僅是套在身上的枷鎖;

  可若是沒了庶民,天下這五六十萬的修士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等死而已?!?p>  陸濟康在厲貞后面張大了嘴巴,感覺厲貞的身影如此偉岸,發(fā)出的聲音振聾發(fā)聵!

  原來自己這些庶民如此重要;

  原來離開自己這些庶民,修士大人都沒法活!

  可如此重要的自己,卻連個清談都不能參加;

  明明是修士需要自己這些庶民,卻將自己當做走狗驅(qū)使!

  他們,只是想壓榨自己!

  若不是厲貞……

  陸濟康突然想到,前面這個鬼話連篇的人,剛才還訛了自己十萬塊錢!

  都是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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