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明碼標價的買賣
劉先鵬看著我，又是鄙夷，又是得意。
鄙薄的是我的明碼標價。
得意的事他能夠買下我。
我一陣得頭暈目眩。
為什么？為什么做父母的要這樣羞辱自己的女兒？二十萬……這么多年上班，結(jié)婚之前我往家里貼補的，也不止20萬了！
論斤論兩的賣女兒，是這么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嗎？
然而不等我想清楚，他已經(jīng)伸出胳膊，企圖將我拉拽進屋——
這時候，樓梯間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是有人上來了！
余光中，我認出了那是住在樓上的一對小夫妻，于是立刻后退一步，轉(zhuǎn)身往樓下沖去！高跟鞋的聲音迅速又驚惶，帶著我的忐忑和恐懼，拼命沖刺。
劉先鵬也追了上來！
我太害怕了，身后那對情侶正大聲說著報警，而我我拼命的往下沖，一直沖出樓洞，跑到了門口的保安室。
進了保安室后，我喘著氣，指著身后的劉先鵬說：
“這男的上門騷擾我，還強闖進屋，能不能麻煩你們把他趕出去？”
劉先鵬止住腳步：“可別污蔑啊，你媽把你賣給我了！”
我不理他的話，接著對保安說道：
“還有，能不能讓我看看監(jiān)控有沒有拍到？如果可以的話，我去警局備個案?！?p> 保安抽著煙，看了看身后的劉先鵬，漫不經(jīng)心的瞧我一眼：“你哪戶的？”
“8號樓401?！?p> “他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沒有關(guān)系！”我著急起來：“他騷擾我，還進了我家！”
劉先鵬在我身后大叫：
“誰說沒關(guān)系的？你是我的人了！你爸媽收二十萬彩禮呢！”
“你還在這里裝貞節(jié)烈女呢！”
保安深深看了我一眼，隨后把腿架在桌子上，漫不經(jīng)心道：
“都談好彩禮了啊，那吵什么架，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還有，你不是業(yè)主吧，不是業(yè)主不能看監(jiān)控的。”
那一瞬間，保安的面孔和劉先鵬的笑聲仿佛重合起來，那么刺眼，又那么令人憤怒又恐懼！
我毫不猶豫，直接報警！
警察來了。
他們查了劉先鵬的身份證，看了早已年久失修不剩什么的監(jiān)控視頻，又上門檢查了一下門鎖……但最終，由于證據(jù)不足，他們也并沒有把劉先鵬抓起來，只是警告了他一番。
等他離開后，又叮囑我換把鎖。
也就，只能這樣了。
……
警察離開后，我不敢回家，也不敢離開小區(qū)。
我怕回家后，他會再次上門。
我又怕離開小區(qū)，他會等在暗處，撲上來……
天空下起小雨，我在樓道口不斷徘徊，細碎的雨滴落在臉上，讓我忍不住想要流淚。
——憑什么，我要受這樣的委屈？
這時候，手機響了一下。
鄭和光發(fā)來信息：“到家了嗎？”
是了，下車時，他讓我到家發(fā)個消息。
但……家，什么時候，我才能真正的有一個家呢？一個足夠安全的，什么也不用怕的港灣。
我想要隨便回個信息，僵硬的手指卻不知道怎么動彈，而就在這時，電話彈了進來：
“小玉，怎么這么久沒消息？碰到什么事了？”
我努力深呼吸，盡可能用正常的聲音回答：
“不好意思，剛在樓下散步，一時忘了?！?p> 電話那頭一時沒聲音。
這一瞬間，委屈鋪天蓋地，我再也壓抑不住，握緊手機，眼淚默默淌下來。
我深吸一口氣：“我沒事，你早點……”
“程玉?！?p> 有人在叫我。
我抬起頭，淚眼模糊中，有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不遠處，似乎是急促奔跑過來，還帶著深深的喘息。
而在路燈昏黃的燈光下，那身影卻又仿佛有著溫暖又柔軟的光環(huán)。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哽咽著哭出聲來。
那個身影慢慢靠近，鄭和光的面孔逐漸清晰。他溫柔又擔憂的眼神看著我，最終伸出臂膀來摟住我：
“哭吧，哭完了就什么都別怕?！?p> 那天晚上，我在他車上睡了一夜，而他坐在駕駛座，也陪了我一夜。
……
這件事之后，我們的相處日益變多。
跟鄭和光相處實在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人們都說，倘若你與一個人交流格外投契，那大概率是對方高情商的一直包容你，引導你。
我現(xiàn)在就有這種感覺。
今晚吃的是一家私房菜，我要了一罐啤酒，被我一口悶下。
“別這樣喝酒?！彼麥芈曊f道：“倘若心情好想發(fā)泄，有100種方式?！?p> “心情不好想要發(fā)泄，那方法就更多了?！?p> “傷身體，是最不值得的一件事?！?p> “你一直這樣嗎？”我明明沒有醉，此刻卻已在他的聲音中微醺了。
“什么？”他愕然，隨后調(diào)皮的眨眨眼：“只是為人師表慣了，張嘴就是啰嗦?！?p> “不?！蔽铱粗瑢@個男人的信任遠勝我的同事伙伴：“這不是啰嗦，這是我渴求的關(guān)懷?！?p> “你相信嗎？為了二十萬，我爸媽就把我賣了。”
這一次，輪到我絮絮叨叨了。
在重男輕女家庭中，從小到大受的、那些我以為自己遺忘了，然而此刻卻全部翻轉(zhuǎn)上來的委屈。
除夕夜龜縮在車中狹小空間里，哭泣著沉睡。
在婚姻中的被挑剔被打壓，被摧毀——還有丈夫無能，不能保護自己的苦悶。
甚至包括前幾天那20萬彩禮的持續(xù)騷擾，保安的不負責任，我的害怕和惶恐……
“唯有事業(yè)才是我成功的勛章！”
我高舉著空酒杯，臉頰潮紅，借著酒意將一切都發(fā)泄出去：
“鄭和光，謝謝你！”謝謝你愿意傾聽，愿意包容。
在微醺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了霧中的他，神色柔軟，眼神包容。
“事業(yè)是你當之無愧的勛章。但你的堅韌和努力，才是一切成功的基石。”
“程玉，你是我見過，最具人格魅力的女性——很高興與你認識?！?p> “希望有一天，我們能營造更親密的方式。擁有你想擁有的一切。”
……
沒過幾天，鄭和光就帶我來到一間公寓。
開門后，他把鑰匙放在我手中。
“這是我朋友的一套房屋，他打算移民，如今委托給我賣掉，不過昨天我剛給他交了租金，你安心住下來吧?！?p> 我怔愣著，他卻已經(jīng)低下了頭，溫熱的嘴唇落在我額頭上，這一刻，我感受到被珍惜的美好。
而他后退了一步：“好好睡一覺吧，一切都會過去的。”
第二天醒來后，陽光灑在臉上，新的環(huán)境，新的安全感，還有鄭和光……
我終于鼓起勇氣，決定面對一切。
哪怕是不堪的家人。
“媽，那天劉先鵬來我家里找我，是你把我的地址告訴他的嗎？”
其實，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果然，電話那頭的母親開口便是指責：
“你怎么回事？我讓人家去跟你相親的，進房間坐坐怎么了？你怎么能報警呢！”
“再說了，你都離婚了，不趕緊找一個還想等著丟人嗎！你弟弟女朋友懷孕了，對方要20萬的彩禮，他家愿意給，多大方啊！”
我掛了電話，不知為何，竟然有種果然如此的嘆息。
20萬，20萬……
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鄭和光，這套房子，你朋友打算賣多少錢？”
鄭和光仿佛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想法，此刻含笑的聲音傳來：“你的話，我問過了，75萬。”
我查過這里，環(huán)境很好，交通便利，中介報價都在80-85萬左右。
我的心臟怦怦跳：“那……可以按揭嗎？”
第四章
半個月的時間，我便辦好了貸款，拿到了房產(chǎn)合同。
拿著合同退出窗口時，我突然有些恍惚——
我居然，真的擁有了一套完完全全屬于我的房子了！
而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我的前婆婆張莉。
她有一頭夸張的膨脹紅栗色卷發(fā)，頂在不足一米五的瘦小的身軀上，仿佛是伶仃的樹上架著一朵可憐的鳥窩。
她也看到了我。此刻走到我和鄭和光身邊，上下打量著我們：
“這才多長時間沒見，你就有了新的相好了？”
再一看我手中的合同，越發(fā)憤憤：“怎么，還騙到了房子？”
“有本事，我就說你水性楊花的，怪不得生不出孩子，白白拖了我們松霖好幾年……”
鄭和光擋在我的身前：“這位大媽，沒刷牙還是別出門——”
我攔住他，從他的保護圈里出來。
一個月前，我承受不了這樣的污蔑，可能會癲狂，會憤怒，會永遠消沉。
但如今，我的家，關(guān)懷我的人，我統(tǒng)統(tǒng)都有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大媽，”我盯著張莉，在人群漸漸圍過來時抬高嗓門：“結(jié)果三年沒生出孩子，你兒子沒跟你說嗎？”
“他無能！他精子活性為0！”
“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抱孫子的！別做夢了！”
張莉就像我爸媽一樣，傳宗接代四個字，已經(jīng)刻在了他們的骨髓，千言萬語拳打腳踢，都比不過“沒有孫子”這四個字。
這波，我卡在她的死穴上。
人群中再一次熱鬧起來，她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逐漸癲狂，而后踉蹌地飛奔出去。
而我，則挽著鄭和光的手，他對我豎起大拇指：
“做得好！今天是個好日子，不要被這種事影響！”
“不過，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小玉，公司今年的國外進修名單已經(jīng)下發(fā)，我看到，有你一個?！?p> “你的努力沒有白費?！?p> 我瞬間狂喜——國外進修，不僅是對我能力的肯定，更是對我前景的展望！
無論如何，我絕不會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