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沒有落日的季節(jié)
“有潛艇來了!”
阿巴斯剛剛沖出船艙就聽到了船員們的歡呼,大家都簇擁在甲板上,一艘黑色的潛艇擠開浮冰露出海面,艙門打開,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頭熟悉的金發(fā)。
“愷撒!”
愷撒第一個走上YAMAL號的甲板,船員們不禁集體為雇主鼓掌,最開始他們對愷撒的印象是個極其有錢的暴發(fā)戶,在和蛇群大戰(zhàn)后變成了一個背景強大的暴發(fā)戶,到愷撒主動離船尋求救援時他們才真正有點被這個雇主所折服,而現(xiàn)在他居然帶著一艘潛艇成功返回,YAMAL號的船員們不得不由衷地佩服起這個年輕人來。
施耐德對愷撒點點頭,芬格爾屁顛屁顛地扶起施耐德教授就往潛艇上走,酒德麻衣沒有出來,畢竟她和卡塞爾學院的關系算不上友好,愷撒抬起頭看到了樓上的阿巴斯,微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雪怎么樣了?”愷撒問。
“狀態(tài)還可以。”阿巴斯說,扎束著北極熊皮的小女孩警惕地把頭探出船艙,看到是愷撒歸來才松了一口氣。
雷巴爾科快步上前,沒有說話,只是給了愷撒一個大大的擁抱。
愷撒微笑著拍了拍船長的后背,“既然你們現(xiàn)在是我的人,我就會對你們負責?!?p> “這話像是一夜情后的結(jié)語,”雷巴爾科聳聳肩,這個粗獷的漢子還是很不習慣溫情外露的時刻,“不過,謝了?!?p> 愷撒輕舒了一口氣,再轉(zhuǎn)過身時,看到了恭立在門口的帕西。
“少爺?!?p> “辛苦了?!睈鹑稣f。
“為少爺服務是我的使命?!苯鹕膭⒑4瓜?,遮住了帕西的眼睛。
“只是那幫老不死的交給你的工作而已,”愷撒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上潛艇吧。”
不等帕西回答,愷撒就徑自走開了。他靠著欄桿點起了一根雪茄,深吸一口再一口氣吹出來,煙霧在寒風中迅速消散。
極夜已經(jīng)降臨,如果在羅馬的話現(xiàn)在應該是日落的時間,他有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站在別墅或者游輪的圍欄邊,一個人叼著雪茄或者拎著紅酒,盡情地讓落日的光輝灑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的時光對他來說寧靜又美好。
在記憶的深處,母親經(jīng)常會帶著年幼的他在這個時候看日落,那時候的他看不出日復一日的落日有什么美好,但卻記得那時候母親的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
“媽媽,我們?yōu)槭裁纯傄绰淙瞻???p> “等愷撒長大就知道了,和愛的人一起在海濱看落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時光啊。”
“那一定是因為落日很美咯?!?p> “愷撒也懂得落日很美嗎?”母親溫柔地撫平他被海風吹亂的金發(fā),輕笑著說。
“因為媽媽看起來很喜歡,所以媽媽眼里的落日一定很美?!?p> “那么愷撒以后一定也要懂得欣賞落日的美啊?!?p> 那時候的愷撒還只是一個不經(jīng)事的孩子,每天在家族長輩的要求下上著各種課程學習各種禮儀,對童年時期的愷撒來說,能和母親一起看落日最大的好處是可以逃避那些無聊的課程,而且還可以看著母親臉上溫柔的笑容,這些在他看來當然要比落日更加美好。
直到長大以后才知道,一起看落日的美好并不在于落日有多么美多么溫柔,而在于看落日的時候身邊的人是誰,看落日的時光之所以美好是因為一起看落日的時光是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時光,那是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安寧和美好,所以那時候母親臉上的笑容總是那么的溫柔那么的恬靜,那些看落日的時光總是那么的溫馨那么的幸福。
“可是媽媽,”愷撒慢慢地吸了一口雪茄,“這里沒有落日啊......”
雷巴爾科走到愷撒身后,“所有的人都上潛艇了?!?p> 愷撒掐滅雪茄,“我們?nèi)z查一下船上還有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p> “或許還有那些被凍死的人?!崩装蜖柨坡柭柤纾斑@幾天里所有有用的東西都早就被翻過一遍了?!?p> “那就把他們安葬一下吧?!睈鹑鰢@了口氣,沒有過多解釋。
雷巴爾科也沒有多問,兩人一同來到那個存放遺體的低溫房間。
剛打開門兩人就愣住了,這里本來一直存放著那些冰天雪地中發(fā)現(xiàn)的遇難者遺體,但是此刻這些遺體全都不見了,地上和床上鋪著一層灰白色的塵土。
“不要過去?!睈鹑鲆话牙×讼胍锨暗睦装蜖柨?,“他們的遺體......灰化了!”
是的,就像那些以灰化的方式詭異死去的船員們一樣,這些本已經(jīng)被凍成冰雕的遺體也灰化了,而且灰化程度看起來很徹底。
“這是怎么回事?”雷巴爾科震驚了,這些天里死去的船員們都被詭異地灰化,但是灰化蔓延的速度還是很慢的,而這些遇難者在此時已經(jīng)全部灰化,最大的可能是他們的灰化早已開始。
“難道真的是那個女孩的原因?”雷巴爾科低聲問。
“不可能?!睈鹑鰯嗳环駴Q,“與雪接觸最多的阿巴斯和我們都沒有事,而這些人卻早就死了,直到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時候遺體還保存完好,如果與雪有關的話從原因上說不通。而且他們灰化得應該更早,或許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們?nèi)ミ^阿瓦???”
在愷撒說出這個猜測的時候,雷巴爾科的眼角不由得跳動了一下,但是他什么也沒有說。
還有些其他的猜測愷撒并沒有說,截至目前為止所有死者都是普通人類,而他們混血種都平安無恙,而船員間瘟疫般的死亡開始于蛇群的出現(xiàn)和雪的怒吼,如果說這是神追逐他們而來的懲罰,又為什么降臨在那些普通船員身上?但是這些猜測涉及到龍族的秘密,所以愷撒沒有說給雷巴爾科。
潛艇緩緩下沉,YAMAL號的船員們透過舷窗沉默地注視著那艘陪伴了他們不知多少次航程的巨輪,在幾千上萬海里的旅途中,這艘破冰船曾是他們最大的依靠,甚至對于常年在海上的船員們來說,YAMAL號不只是一個工作的地方,他們在這里工作在這里吃飯在這里休息在這里打牌和喝酒......這是他們在海上的家,所有游子離開家的時候都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無論他們在外面看過怎樣的繁華和紛擾,心中都始終有著一個家的方向,總會想著總有一天,自己一定會回到熟悉的家,坐在熟悉的床頭上吃一頓熱氣騰騰的家鄉(xiāng)菜。
可是現(xiàn)在他們離開了,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再也回不來了,他們在這艘破冰船上生活過那么多年,熟悉這艘船上的每一個房間、熟悉這艘船上的每一道傷痕、熟悉在這艘船上送別過的每一個朋友,然后他們不得不離開,再也不會回來。
海水和浮冰淹沒了視線,再也看不到Y(jié)AMAL號了,船員們心里不由得有一種悲傷的感覺,好像即將要失去的不是YAMAL號而是他們,YAMAL號依舊在海面上安靜地矗立,而他們卻漸漸地沉到海里去了,像是在落水前的最后一刻向岸上仰望,看到岸上的人淡淡地與自己揮手告別。
“那艘船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才對吧?!本频侣橐碌穆曇粼诜腋駹柹磉呿懫?,芬格爾此時站在人群的后排,開啟了“冥照”的酒德麻衣就站在他身邊。
“至少是很重要的伙伴,”芬格爾難得的嚴肅,“如果說有人要跟他們搶這艘船,你說他們會跟他拼命我都信?!?p> “那你呢,有沒有什么值得拼命的東西?”
芬格爾撓撓頭,“你是想說小路么?我和他之間可沒有你想的什么男男之愛!就算有,也只能是他對我的!”
隱藏在“冥照”中的酒德麻衣不屑地翻了一個白眼,她知道芬格爾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但是在胡攪蠻纏這方面她自認能被芬格爾甩下十幾條街,所以她不打算繼續(xù)和他胡扯,她看見前排的施耐德和阿巴斯似乎注意到這邊了,于是動作輕柔地悄悄退下。
大副正在按照雪的描述重新設計路線,按照目前的速度,他們會在三十三小時后到達,剛好是圣誕節(jié)那天的早上。
“趁著沒什么狀況趕緊先睡會兒,”愷撒把兩副眼罩扔給芬格爾,“等到到了落日地有的忙的?!?p> “我們會在那里遇到什么?神?還是利維坦?”雷巴爾科低聲問。
“也許二者都有。”施耐德說,“無論是神還是利維坦,把它殺掉就可以了?!?p> “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歸來?!崩装蜖柨普f,施耐德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雷巴爾科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并不像是在祈禱,反而像是迫不及待。
愷撒和阿巴斯簡單地說了路上的經(jīng)歷,只是模糊了酒德麻衣的存在,然后兩人就都戴上眼罩沉沉睡去,這些天來他們沒有一刻能安心休息,都已經(jīng)累壞了。
于是他們不知道在很遠的地方,有一艘潛艇藏在冰山的后面,甲板上的人通過望遠鏡觀察者YAMAL號和鸚鵡螺號。
“他們出發(fā)了,我想他們會帶我們找到阿瓦隆?!?p> “那就遠遠地跟上他們,等到他們打敗了利維坦或者被利維坦打敗的時候,我們將他們?nèi)繗灉纭!?p> “全部殲滅?”
“是的,”男人含笑的聲音說,“包括卡塞爾學院的人?!?p> “那是意味著我們將會和秘黨開戰(zhàn)嗎?”
“他們和我們從來不是一個陣營的人,不是么?”
“您說的沒錯?!?p> “所以我們和秘黨的戰(zhàn)爭早就在暗中打響了,只是等到龍族滅亡的那一天,混血種的世界大戰(zhàn)才會全面展開。”
“我明白了?!?p> “當君主失去了掌握世界的權(quán)柄,所有人就都會想要坐上那至高的王座。”男人夢囈般說著戰(zhàn)爭的預言,“活到最后的人,就是新世界的主宰?!?p> “而那一定會是我們?!?p> “也必須是我們。”
......
“冥照”開啟,酒德麻衣悄無聲息地穿過船艙,這個時間大部分人都在休息,而她的目標是靠近最后面的那間屋子,雪就住在那里。
轉(zhuǎn)過轉(zhuǎn)角,她的腳步停住了。
一個穿著淺灰色西裝的男人靜靜地站在那里,金色的劉海下露出一只海藍色的眼睛。
加圖索家的秘書,帕西·加圖索,酒德麻衣和他曾在冰窖中見過,她不是很清楚這個秘書的真實戰(zhàn)力究竟幾何,但是她并不想惹出麻煩,只想悄悄溜過去。
就在這時,帕西突然轉(zhuǎn)過身來,正對著酒德麻衣的方向,輕輕躬身。
“不知道有什么能為您服務?!?p> 酒德麻衣一驚,在“冥照”開啟的情況下,帕西難道發(fā)現(xiàn)了她?
帕西平靜地行禮,又平靜地起身,劉海微微晃動了一下,藏在劉海下的那只眼睛與酒德麻衣有了一瞬間的對視。
那竟然是一只燃燒著的黃金瞳!在對視的瞬間釋放出海潮般的威壓,酒德麻衣震驚之下不禁退了一步,帕西輕輕捋動金色的劉海,將自己的眼睛重新遮住。
“暴露您的是您身上的味道,”帕西說,“既然在這艘潛艇上那么應該不是敵人,請現(xiàn)身吧?!?p> 酒德麻衣愣了一下,她屬實不知道自己身上應該有什么味道,難道帕西指的是她在蛇堆里鉆過又在血水里泡過的味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著實不是件長臉的事。
但是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再藏匿下去也沒什么意思,酒德麻衣解除“冥照”,熾烈的黃金瞳直視帕西的眼睛,試圖在威壓上壓過帕西。
但帕西只是微微躬身再次行禮,“原來是您,酒德麻衣小姐,您的強大另我印象深刻。”
“你的血統(tǒng)有問題?!本频侣橐聸]有理會帕西的話,“上次見到你的時候還沒有這么明顯?!?p> 帕西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說:“不知道酒德小姐隨我們來到北極圈有何貴干,不過既然現(xiàn)在同是一路的人,希望我們不會成為敵人?!?p> “放心,我對你們沒有興趣?!本频侣橐聰[擺手,“我只是來盯一眼北極圈的情況,能不能讓我去看一眼那個小女孩?”
“當然沒有問題。”帕西為酒德麻衣讓開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