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源司堯有些無所適從的呆愣在了原地。
沒有惡意？老子兄弟都被你打飛了好吧？
話說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是沖著我來的嗎？
想到這兒，源司堯偏過略顯僵硬的腦袋，看向了那名距離自己僅有兩步遠的少年。
少年的眸中一片雪白，散去原先溫婉平和的態(tài)度，此刻的他更像是一頭被觸碰了逆鱗的野獸。
亮銀雙锏被他牢牢攥在手里，未曾抬起，卻也沒有放下。
源司堯握槍的手不自覺地懸停在了半空，他有種預(yù)感，一旦自己在這時選擇繼續(xù)拔槍，那么睚手中的重锏下一次一定會精準落在自己的腦袋上。
“張三！睚你們······”
顧一夢被這突如其來的內(nèi)訌搞得有點不知所措。
她回頭看向蒼玄，后者好看的臉上笑容依舊，纖纖玉手輕拉住顧一夢的手腕，似乎在示意她冷靜。
隨后，她邁步，走到白秋然身邊開口：“收手吧，小然，你嚇到顧一夢姐姐了?！?p> 白秋然聞言散去手中的重锏，但慘白的眸光卻依舊停留在源司堯身上。
“木頭剛才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吧，我們對你們并無惡意。感情也好，利益也罷，我想我們之間應(yīng)該并不沖突。”
“一路護送你們走到這里，作為一個被懷疑的陌生人而言也已是仁至義盡。你若信得過我們，我們便搭車，大家相安無事。你若信不過我們，那我們立刻就走，絕不逗留。但若下次在龍門遇見······大家可就是敵人了?！?p> 蒼玄嬌俏的聲音回響在夜色中，不知為何竟讓源司堯有些心驚。
他偏頭看向白秋然身側(cè)那名神秘的少女，后者朦朧的面目隱匿于黑夜之中，唯有那雙淡金色的眸子顯現(xiàn)，猶如一條擇人而噬的巨蛇。
源司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行，我同意了，你們搭車吧?！?p>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些道理他源司堯還是懂的。
話落，定格在身上的威壓驟然散去，蒼玄半身藏于白秋然身后，淺笑，仿佛剛剛什么都發(fā)生過一樣。
白秋然仿佛是松了一口氣，瞳色復(fù)原，向源司堯抱拳行了一禮，卻并不言語，而是迅速從前者身旁掠過，走到剛剛把自己從墻里摳出來的張三身前，伸手將其從地上扶了起來。
“多有得罪，見諒?！?p> 張三此時尚且還沒從被打懵的狀態(tài)恢復(fù)過來，聽聞此言趕忙搖了搖頭。
“不用，我還能打······店長他也沒告訴我你能憑空變出武器來啊?！?p> “張三！你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對勁？”
突如其來的矛盾來的快去的亦快，總之目前就顧一夢來看是沒有什么大事了，比之更重要的果然還是伙伴的傷情。
白秋然的實力她是有過體會的，剛剛那一瞬間明顯是被姓源的踩到了底線，盛怒之下爆發(fā)出的實力，估計即使強如張三也不會太過好受的。
張三聞言面無表情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被擊碎的防彈鋼插板，實在想象不出那一下如果打在身上會有怎么樣的效果。
思緒回到半分鐘前。
源司堯的話音還未落下，前一秒還尚且站在原地的白秋然便忽然暴起，一雙明媚的紅眸眨眼間就翻成滲人的慘白。
他目標明確，幾乎擺明著是沖源司堯的上三路去的。
張三反應(yīng)還算迅速，見狀立刻沖上前去試圖護源司堯周全。
他沒有立刻拔出別在腰間的手槍，因為對方并未動用武器。可誰料下一秒對方手里就像變戲法似的忽然多出了兩條重锏。
張三見狀也順勢掏刀，然后······
活動了一下肩膀酸痛的關(guān)節(jié)，張三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面前這個長相很好看的妹子。
紅色的眸子，白皙的皮膚，長長的黑發(fā)。
比顧一夢更狂野的類型嗎？不太像，看著好像并沒有那么“兇”。
“你好，我叫睚，是個武夫。剛剛多有得罪，是在下的不是?！?p> 白秋然率先伸出了手。
白秋然確實沒對張三動真格的，只是當(dāng)時覺得他有些礙事，便不由自主的打飛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沒能控制好情緒，出手打傷了外人。
罪過，罪過。
白秋然道歉的態(tài)度很認真。
張三覺得有些莫名奇妙，回頭見源司堯站在原地相安無事無事，甚至還沖他點了點頭，這才將面前那只滿是繭子的手握住。
“你好，我是張三，小月亮事務(wù)所的在職員工。”
雖然不知道為啥突然就不打了，但···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虧了呢？
兩人互相盯著彼此的眼睛，均是從中看到了一絲清澈的愚蠢。
顧一夢在一旁默默看著和諧交涉的兩人，心中一時間竟涌起了一股奇怪的錯覺。
白毛藍瞳和黑發(fā)紅瞳······你倆不會才是真cp吧??？
不對，現(xiàn)在不是在乎這種事情的時候。
用力將腦中雜亂的思緒甩空，顧一夢上前打斷了兩個“社恐”的發(fā)功。
“咳咳，好了好了，一場誤會而已，還是先趕緊上車吧，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聊。三兒，你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并無，只是攻擊來的太快，胸口的防彈插板被打碎了?！?p> 說罷，脫下防彈衣，將碎掉的插板倒在了地上。
“所以你的武器到底是從哪來的？異能嗎？”
“不是，蒼玄說是高科技?！?p> “奧?！?p> “嗯?！?p> 顧一夢：······
······
“有好奇心是好事，但你也要知道，好奇心會害死貓。虛偽的人也一樣，既然決定戴上面具，就要做好同樣被騙的準備?！?p> 蒼玄從源司堯身邊緩步走過，甩下輕輕的一句話。
源司堯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
這才叫真正的陰溝里翻船吧，好像完完全全被看透了呢。
“店長，你怎么樣？”
張三的呼喚聲從身后傳來。
源司堯聞言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回頭。
“沒事兒沒事兒，一場誤會而已，已經(jīng)解決了。都抓緊時間上車吧，咱們該走了?！?p> ······
“我接到店長的指令，原本是打算去約定地點與你們匯合的，結(jié)果走到一半就聽到了槍聲。我猜肯定是你們遇到了什么麻煩，于是想也不想就往槍響的地方跑，結(jié)果誰知道你們跑的太快，我去的時候正好與后面趕來支援的部隊撞了個滿懷。然后他們追，我就跑，他們追，我就跑。好在是在彈藥打光前把他們?nèi)孔龅袅??！?p> “當(dāng)時的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我身上還背著那么重一把狙擊槍，想著找到你們總歸是有些麻煩，索性就提前跑到預(yù)留的集合點等你們了?？倸w是幫你分擔(dān)了一部分麻煩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你們逃的似乎也并不太順利?！?p> 荒原狼號吉普車自天斷山與陽坡大裂谷的交界處駛出，此刻正沿落日荒原向著龍門的方向前進。
白秋然坐在寬敞的吉普車后座，看著車內(nèi)充滿科技質(zhì)感的裝潢，即使心中好奇，也仍是坐的穩(wěn)如泰山，因為蒼玄此刻正靠在他的肩頭補覺。
張三坐在副駕駛，語氣平淡的向正在開車的源司堯與后座休息的顧一夢講述著自己在山里的經(jīng)歷，同時忍不住又朝后座的白秋然看了一眼。
所以······他真是個男的？
顧一夢在旁默默嘆了口氣。
“唉，可別說了，差點兒陰溝里翻船。要不是睚他們及時趕到，我估計已經(jīng)變成李氏公司里面的切片樣本了?！?p> “嗯，睚兄身手確實了得，可為何穿著一身病號服？”
“因為我是從李氏那邊逃出來的人造人?！?p> 車上一時沒了動靜。
可能是意識到車里的氣氛因為自己而變得有些過于奇怪，白秋然于是便主動開口提出了問題。
“顧姑娘，在下有一事不解?！?p> “哦？何事？但說無妨。”
“我與蒼玄在山中發(fā)現(xiàn)你們前曾聽到過多陣槍聲，結(jié)合在下自身的理解，槍械這類兵器不應(yīng)才是當(dāng)下作戰(zhàn)的主流嗎？為何在山中······”
“奧奧，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了?！?p> 顧一夢了然似的點了點頭。
“這個問題說起來可能有些復(fù)雜，各方面的原因都有吧。主要還是因為當(dāng)下子彈的價格太貴了，咱車子后備箱里就藏了一把狙擊槍，你放東西的時候應(yīng)該看見了。就那個口徑的彈藥，一發(fā)就得5萬CR，放到炎國內(nèi)地，大概都能換250兩銀子了。而那把發(fā)射器本身，其最大價格估計也不過只有10萬CR。”
“平常的步槍或者手槍彈倒是會比這便宜一些，但一般輸出的量總歸是要比狙擊槍多不少，都大差不差吧?！?p> “所以啊，除了一般比較有錢的大財閥，敢把子彈當(dāng)成花生米打的人在龍門幾乎是沒有的。外加龍門現(xiàn)在正于在軍備轉(zhuǎn)型的階段，對槍械的需求就更低了?；驈娀巹约巴跏宪姽凝堥T內(nèi)地引進的飛梭，都是很好的佐證?！?p> “外加之前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李氏那群人是想抓我回去做研究，自然不能直接要了我的命。”
“再者，槍械雖然厲害，但在林中高速越野前進就成了負擔(dān)。更何況那些人又都是李氏一手培養(yǎng)的打手，心高氣傲是難免的。更多的事，等你到了龍門以后就知道了，那里禁槍，除非上頭有人，否則一般不會遇到的?！?p> 顧一夢說完，伸手蹭了蹭蒼玄的小臉蛋兒。
蒼玄不自在的扭了個身，將抱住白秋然的胳膊收的更緊了些。
“她還挺黏你的?！?p> 顧一夢調(diào)笑著說。
白秋然點頭，又低頭看了看蒼玄赤裸的腳丫。
“龍門，是一座什么樣的城市呢？”
“這個嘛······不太好形容，要我說的話，很大，很繁華。但也不太美麗就對了。你還是留點兒期待吧，到時候自己去看，絕對比我講的要震撼的多?！?p> “那你之前說的，讓我去你哥哥那里當(dāng)老師的事，還作數(shù)嗎？”
“??？你真去??？”
“我想賺點錢，至少先給蒼玄買雙鞋子。她老是光腳，對身體不好?！?p> 顧一夢沒話說。
“這都是小事兒，錢的事由我來解決。先借你，到時候從你工資里扣。當(dāng)然，前提是你能入我哥的眼?！?p> “我盡量?！?p> “睚兄，若是不嫌棄，來小月亮辦事也可以。”
開口的是張三。
“五險一金，工資還高，只要你是無業(yè)游民，隨叫隨到便可。對吧店長？”
“嗯，不嫌棄的話?！?p> 源司堯笑著點了點頭。
白秋然不再言語。
······
車子在夜色中駛向了荒原的深處，將冗長的天斷山脈遠遠甩在了身后。
連同著過往的種種回憶，一并成了名為白秋然的少年的過去。
他記憶里能裝下的東西不多，只能盡力銘記眼前的風(fēng)景。
明亮的車燈成為了黑夜里閃爍的燈塔，源司堯坐在駕駛位上沒有說話。
車內(nèi)一片輕柔的鼾聲，唯有兩個各懷心事的少年醒著。
白秋然不知在新的地方會遇到怎樣的人和事，除了復(fù)仇與報恩，他似乎也沒有什么別的事情能做了。
白秋然的人生是一趟從半程開始的列車，上車的站點在天斷山，下一站的站點在龍門。列車長的名字叫蒼玄，而他是這趟列車隨乘的保安。
他不在乎那名矮小車長身上的小秘密，更不在乎這趟列車的終點在哪里。他只想趁著自己有限的光陰，盡力保護好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
地平線的盡頭亮起了一縷霞光，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
白秋然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日出?；脑掀教沟娘L(fēng)景很像少年少有波瀾的心。
“荒原上有一種與會老鼠同居的蛇?！?p> 源司堯撤下胸口的墨鏡帶上，淡聲開口。
“它們居住在老鼠打出的洞內(nèi)，為老鼠提供一定的庇護，它們會任由老鼠收集各類植物的種子，以此來吸引更多的老鼠來到此地偷竊。”
“蛇會吃掉這些前來偷竊的老鼠作為保護巢穴的報酬，它們的友情看似堅貞，可是一旦旱季到來，嚙齒類動物的數(shù)量開始減少，保護巢穴的蛇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會選擇吃掉一直以來始終相信他的朋友?！?p> “你想說什么？”
“人要學(xué)會適當(dāng)?shù)臑樽约夯钪?。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p> “我知道，但是你理解錯了，那句話應(yīng)當(dāng)是‘人不為（wéi）己，天誅地滅’。”
“是嗎。”
“嗯。”
寬敞的車內(nèi)漸漸有了些暖意，撕開飛揚的塵土，露出地平線邊緣的一條黑線。
顧一夢與張三相繼從睡夢中醒來。
張三面無表情的向白秋然遞來一瓶礦泉水，白秋然面無表情的接過，擰開瓶子先喝了一半，隨后叫醒睡得迷糊的蒼玄，將另一半灌進了她嘴里，并且似乎并不覺得哪里不妥。
顧一夢喝到一半的水差點兒噴出去。
“辛苦了，店長。我會替你向慕荷姐請假的?！?p> 張三喝了口水，看了眼身旁聚精會神開車的源司堯，淡淡的說。
“大爺?shù)?，你怎么不說來替我開?。俊?p> “我沒駕照的······”
“哎呀，總算要到地方了嗎，一天沒吃東西，可餓死本小姐了。到了龍門以后我請客，必須帶你們好好搓一頓?！?p> 顧一夢說完，擰上瓶蓋，抬眼打量了下白秋然那身破舊的病號服，以及還在奮力喝水的蒼玄。
“還得給你們倆換身衣服，尤其是你，睚。蒼玄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不太符合龍門城的風(fēng)格。奧對，你們兩個應(yīng)該還有沒錄入公民身份吧，得想辦法給你們弄來。你們?nèi)粝朐邶堥T正常生活，沒有那東西可不行?！?p> “嗯……還有手機，手機也是必要的，還有住處，住處也要安排······”
顧一夢此刻儼然進入了狀態(tài)，比起新結(jié)識的伙伴，更像是個剛領(lǐng)到孩子的老媽子。
蒼玄半瓶水剛剛下肚，打了個嗝。
淡金色的眸子豁然抬起，看向前方。
地平線的盡頭，那條黑色的細線隨著車子的前進漸漸浮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正如顧一夢所說的那般，白秋然被眼前的場景深深震撼到了。
宏偉而又厚重的金屬城墻屹立在荒原的盡頭，如同一座黑色的長城，一眼望不到邊。
白秋然看不出他有多高，至少現(xiàn)在看不出來。
幾臺防空機炮掛在厚重城墻的頂端，依稀可見零星巡邏的持槍士兵。
車子在白秋然目瞪口呆的觀望下行至一座可供通行的關(guān)口前停下。
站在關(guān)口的士兵便立馬走近做起了例行檢查。
源司堯搖下車窗，亮出了一張印有王字的小卡片，那士兵便立刻會意讓開了道路。
源司堯向他吹了聲口哨，踩下油門，驅(qū)車揚長離去。
回頭看向尚且處于錯愕中的白秋然，笑道：
“歡迎來到龍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