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誓死相報
圍觀的人群頓時嘈雜了起來,其間的寧仙兒聽了滿耳的胡言亂語,推開眾人,沖到趙霽身旁跪下,高舉了趙霽托送給她的休棄文書,“各位大人,民女寧仙兒,前來自首!”
“世子確實早已將我休棄,我已在數(shù)月前出了王府?!?p> “就算我爹寧葉誠仍在,也與世子無干!”
“灌木叢傷人之火,是兵匪意圖毀滅罪證,與世子無干!”
“就算有人私通兵匪,也只牽扯上民女,不應(yīng)連累世子!”
她語速極快,趙霽總算攔住了她接下來的話,“本世子與你早無瓜葛,還不快滾!”
“世子,民女雖一介女流,但也信守諾言。”
“當(dāng)初民女被人唆使,妄圖攀附,令世子清譽有損。”
“可世子依舊讓民女全身而退,還讓民女得以安身立命。”
“民女不能忘恩負(fù)義,因自身之事,令世子再次蒙冤。”
“民女父母在天有靈,也會以民女為恥!民女又有何顏面存活于世!”
“各位大人,民女愿一同進京,解脫世子冤情!”
寧仙兒不敢去看杜顯彰,只敢盯著涂銘樾,希望他能看在與趙霽有幼時情誼的份上,認(rèn)可她的話,借此讓趙霽脫身。
“本世子不須你在這假情假意,短了你的銀兩,只要本世子活著,自不會少你一毫!”
趙霽眼神鄙夷,竟然還跪遠了些。
寧仙兒卻依舊盯著涂銘樾,“各位大人,民女句句屬實,還請大人明察!”
涂銘樾瞅了眼杜顯彰,發(fā)現(xiàn)他又開始神游天外,而劉知州的眼神躲閃,一如既往的油滑,唯有肖通判,目光炯炯盯著自己,等著他的定案之詞。
涂銘樾先是問過涂園,所有問話是否都記錄在案,而后拱手對杜顯彰說道:“此案本官一人難斷,還望杜大人押解崇王世子回京后,如實敘說!”
杜顯彰竭力讓自己不去看堂下跪著的兩人,“自是應(yīng)當(dāng)?!?p> 寧仙兒默默放下了高舉的文書,沒去看趙霽。
憑她對他兩世的了解,他此刻必定鎖緊了眉,緊握雙拳,牙關(guān)咬得鐵緊。
就連與她一前一后被押上囚車時,他都緊閉了雙眼,避免與她眼神的交匯。
靠坐在囚車內(nèi),望著趙霽有意留給她的背影,今日天氣挺好,晚霞映紅了天。
重活一世,寧仙兒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安心,背著內(nèi)疚活得再好,也如同嚼臘,滿嘴澀然。
圣上若不是昏君,或一味想要致趙霽于死地,只要她咬定與他無關(guān),必然能將他從私通兵匪中摘出來。
不得好死,她一人足以。
何況這些人,如此費盡心機,都沒尋到爹娘仍在的實證,可見真如杜顯彰所說,全是她的妄念。
沒了這個妄念,活也無趣。
尾隨的人群中,她看到了成德堂的人,下意識錯開眼神。
曾經(jīng)許諾要長久地庇護他們,看來要失言了。
還有鋪子里的人,或許她該懊惱,沒有提前做好萬全的安排。
但就算知道怎樣行事最好,她還是想憑心而活。
她不懼死,并不是對杜顯彰的妄言,而是她的真心話。
五年前她就是這樣想的,而今依舊如此。
囚車居然沒送入府衙的監(jiān)牢,而是停在城北驛站的院子里。
杜顯彰天黑后在院外下馬,經(jīng)過他們身邊只說了句,“路上要走數(shù)日,分開關(guān)押吧?!?p> 趙霽依舊沒有看她,她亦如此。
深夜再見到杜顯彰,她不意外,甚至有些欣喜。
“好魄力,甚至不輸男子!”他在她對面的通鋪前坐下,用譏諷的語調(diào)說著贊許的話。
“爹娘素來不欠人情,民女也是如此?!睂幭蓛旱慕忉屪屗I笑了聲,“不惜讓渚州人都見識了你為情赴死?!”
“我以為大人當(dāng)懂我?!?p> 杜顯彰卻奇怪地回了句,“大人?”
“民女不能再累及無辜。”她已身陷囹圄,豈可再稱呼他為義兄。
杜顯彰盯著她,“你既懂得此理,為何明知于事無補,還要一意孤行?”
“民女對大人所說,句句真情實意,絕無反悔之意?!?p> 她說過要將家財盡獻于他,此刻更希望他能接手,讓成德堂得以延續(xù),鋪子和田莊依舊如常經(jīng)營。
“我為何要幫你?”杜顯彰最想說的是,你從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洪水之事,是我出的主意。因為,我曾遇到,還僥幸逃過?!?p> “私通兵匪,文書中的愛妾是我沒錯,我逃不過的,何不在死前,還了世子這份情,免得來生再還?!?p> 杜顯彰耐心聽完,“你原本可以人證現(xiàn)身,他也容易脫身些,你也無需牽扯其中?!?p> 寧仙兒卻搖了頭,“肖通判自有倚仗,不是嗎?”
杜顯彰看了她許久,“閨閣女子,太聰明了,不是好事。”
“我尚未及笄,一查便知,我與世子毫無瓜葛。”
“我既不是世子愛妾,那文書中所說,便難再自圓其說?!?p> 杜顯彰凝了眉看她,這樣的話,她一個女子是如何臉無羞色,坦然出口的?
“大人。”聲音隔得有些遠,應(yīng)該聽不到屋內(nèi)的話。
杜顯彰心知必有要事,緩緩起身,“你既苦求牢飯,就好好享受吧。”
穆莨宸星夜來求,是為他近日所得。
“杜大人,草民查證得知,那些看似燒死在灌木叢中的老弱婦孺,實則是毒發(fā)身亡后再遭火燒?!?p> “只是有些毒發(fā)得晚了些,所以火燒時,仍在掙扎慘叫。”
“世子進入時,涂大人可以做證,與中毒時間對不上。”
“相信大人慧眼,能看出最后的那場火,是從灌木叢里朝外而燒,與前兩次不同?!?p> 穆莨宸看著杜顯彰,有意提及了前兩次火燒。
杜顯彰卻佯裝不知,語調(diào)十分客氣,“穆大人乃圣上稱頌的名醫(yī),所說之言自然得人信服,杜某定如實上告。”
“草民知道,光憑這些,救不了世子?!?p> “故而來求杜大人,要如何才能救世子?”
杜顯彰似笑非笑,一個兩個,都為了趙霽,既有紅顏又有知己,真是讓人羨慕。
“今日公審,你若聽說了,便知此案干系重大,杜某不敢擅言!”
“那都是誣告!”穆莨宸自尋了位置坐下,又覺口渴,倒杯冷茶灌下,“若有人信世子謀反,真是生了個豬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