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琮只看了一眼面前亂七八糟的刑司門口,便想得到剛才是什么混亂場面。
“什么叫沒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蹙眉追問。
赫連歡見他不依不饒,只好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一眾無知百姓,被人利用了,做了些出格的事?!?p> “什么叫出格的事?”蕭琮偏過頭,驀然瞥到她有些發(fā)紅的半邊臉,內(nèi)心升起一陣不悅來。
怪不得剛才他伸手拉她的時候,她不動,還不看他。
可是赫連歡不理他,只是繼續(xù)往前走。
蕭琮是個沒什么耐性的人,他快行幾步,強行拉住了她,“到底怎么了?”
赫連歡也很無奈,怎么還繞不過去了呢?
她被人打了很丟人的好嗎?還是不“能”反抗的那種。
“如你所見,我可是替你說話,沒成想惹了眾怒,就……就這樣了唄?!?p> “有人打你?誰?”
他忽然很嚴肅,搞得赫連歡很懵,在她看來,這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她還能順帶著查出煽動民心的人,有什么不好嗎?
但是蕭琮這樣子,赫連歡只覺得這事不能再往下說了,于是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是這樣,今日我替你說話,也是想看看他們究竟是受人指使還是真的對你誤會頗深?!?p> 赫連歡期待著蕭琮能被轉(zhuǎn)移注意力,但好像沒什么用,蕭琮仍然目光沉沉地望著她,她好像還從那眼神中讀出了一絲陰狠。
但話已經(jīng)說到這里,她也只好繼續(xù):“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有人指使,柳慶的母親是被人收買了,他們應(yīng)該是想借百姓之口給陛下施壓,不然僅憑一個老嫗,是不敢如此行事的?!?p> “所以……是那老婦打的你……”
“……”
赫連歡有點急,也有些……
她不知道蕭琮為什么這樣揪著她被打的這個問題不放,都不像他了。
她終于不耐煩的道,“是,是她,行了吧?你干嘛……干嘛非得讓我承認這么丟人的事……”
蕭琮定定地望著她:“誰讓你這么做的?你就算不想動手,難不成還躲不過去?”
“不是,你怎么不懂?我要是躲了,這事兒不就隨便揭過去了?到那時你怎么抓住對方的把柄?”
赫連歡很納悶,蕭琮這是腦子不好使了嗎?
“這件事不必你操心,你不是很囂張嗎?怎么來了大梁就變得唯唯諾諾,還讓人欺負成這樣?”
蕭琮轉(zhuǎn)過身,一邊牽著馬和赫連歡并行,一邊有些生氣的說話。
“還有,再怎么說,你也是榮歸郡主,實在不必如此辦事?!?p> 赫連歡后知后覺,她緊緊盯著蕭琮,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所以,你其實是在關(guān)心我,對嗎?你擔(dān)心我吃虧,是嗎?”
是,蕭琮心里確實是這么想的,只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在意這件事。
他也偏過頭看著赫連歡,沉默良久,才道:“我就是覺得,你現(xiàn)在可是我這邊的人,打你就是在打我的臉,所以下次不論做任何事,都要先……”
他想說“照顧好自己”,可是頓了一下,臨了了道:“都要先告知我?!?p> “哦,好。”赫連歡隱隱覺得他并未說真心話,但也不打算再問。
他們不過是合作關(guān)系,且在沂城時他能就那樣丟下她,她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她可以不在意這件事,也不再提這件事,但這件事就像深扎進肉里的一根刺,平時不碰著也罷,但要是按下去了,總是會疼,按的狠了,會疼到心里。
至此,二人都默然無語,氣氛一時有些沉寂。
赫連歡覺得尷尬,便沒話找話地說道:“我不是不想告知你,只是你突然就被帶走了,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才去找你?!?p> “嗯?!?p> “那你是回來找我的?”
“嗯?!?p> “我知道柳慶的事了,看來這是個局,沖你來的。”
“嗯?!?p> 赫連歡一陣頭疼,她真的覺得蕭琮過分了,不就是因為她沒跟他提前說就擅自行動么,可當(dāng)時他也沒在啊,她找誰說去。
既然說個話這么困難,那就別說了吧,最后她也閉了嘴。
可蕭琮不是這樣想的,他不說話,是覺得心里有些亂。
他是覺得,既然是他把赫連歡帶回大梁的,最后當(dāng)然要把她平平安安地送回去。當(dāng)初劫了人,也是迫不得已,加之他回來也確實無人可用,但現(xiàn)在他好像有點后悔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對赫連歡是一種欣賞,兩人之間不過是利用,說得好聽一點,合作關(guān)系而已。
可是赫連歡是為了她父侯才來這里的,如果不是自己,她父侯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不是嗎?
蕭琮一路心神不寧地回了王府,一下馬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神色焦急的陳叔,于是吩咐道:“去找洛九天?!?p> 而后直接拉住赫連歡,抬腳進了王府,神色凝重地向蒼嵐軒而去。
赫連歡跟著他進了蒼嵐軒,不動聲色地掙開他,靜靜地站在一旁。
蕭琮對著四下的丫頭吩咐道:“去拿些熱水,還有干凈的毛巾,還有消腫的藥,快去?!?p> 一陣忙碌之后,蕭琮拉了她坐在桌子邊,接過一旁侍婢遞過來的毛巾,小心擦去她唇邊血跡,神色肅然而凝重。
一屋子的丫頭小廝都十分詫異,他們沒想到王爺會親自給別人做這些,也沒想到王爺竟然一點也不避著他們,都驚奇的很,這真的是他們的王爺嗎?!
這時,洛九天趕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藥箱。
他本來是聽說赫連歡傷了,卻沒曾想這一進門,倒是瞧著蕭琮的臉色不大好。
“怎么回事?”
蕭琮并沒有回答,而是起身讓開,對洛九天道:“你幫她看看,除了這些外傷,內(nèi)里還有什么問題?!?p> 洛九天點了點頭,坐下替她把脈。
“還好,沒有什么大問題,只要好好休息幾天就成?!?p> 洛九天對著蕭琮說完,又轉(zhuǎn)過去問赫連歡:“這是……被人打了?不應(yīng)該吧,我瞧著這傷勢,也不像是遇見什么厲害得打不過的人啊……”
赫連歡不說話,倒是蕭琮替她開了口:“一群烏合之眾?!?p> 洛九天也不傻,立刻聯(lián)想到了刑司的事,疑惑地看著赫連歡問道:“那也不應(yīng)該吧?你不是有身手嗎?就算不便還手,脫身還是沒問題的?!?p> 說罷,又望向蕭琮,半開玩笑道:“難不成,是為了捍衛(wèi)你的名聲?切,你還有什么名聲可言?”
蕭琮聞言默了,他的確想不明白,名聲什么的,他早就不在乎了,赫連歡干嘛要這樣,還傷了自己。
洛九天看著這兩人都沉默下來,便知道自己這是猜對了,一時也不再說話。
天哪,他不過就是隨便一說啊,這兩人的樣態(tài)神情都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捅了什么大簍子。
長久沉寂之后,洛九天終于聽見蕭琮說了話:“好了,你一會忙完出來,我有事同你商量?!?p> 其實沒多久,只是洛九天尷尬的在那里,實在是度日如年,他忙完最后一點,趕緊收拾了東西,便出了門。
蕭琮還是坐在那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此時正盯著茶杯出神。
洛九天坐下,開口問道:“你知道該怎么辦了嗎?”
他問的,自然是柳慶之死的事。
蕭琮瞬間回神,將目光移開那茶杯,看向洛九天,道:“此事有兩處難解?!?p> “哦?哪兩處?”
“你還不知吧,昨日我將那柳慶暫時關(guān)了起來,但他卻莫名其妙地被毒死了,然后,他的尸體就不見了。但你可知,今日柳慶的尸體被人在城門口發(fā)現(xiàn)了,卻是被活活打死的?!?p> 洛九天十分詫異,道:“仵作驗了嗎?沒發(fā)現(xiàn)用毒的痕跡?”
“嗯,那個仵作可以相信?!?p> “那他真的是被打死的?”
“嗯?!?p> 洛九天擰了擰眉頭,冥思苦想起來。
蕭琮問道:“有沒有什么毒藥,能毒死了人卻不留痕跡的?”
洛九天輕輕點了點頭:“有是有,不過那毒藥就算不留痕跡,也定會毒死人??!即便是事后打了尸體,裝作是被打死的,驗尸也會驗出來?!?p>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毆打至死,五臟六腑會出血,但毒死的卻不會,若他是被那種不留痕跡的毒藥殺的,頂多是查不出死因,但也絕不會得出被打死的結(jié)論。”
蕭琮聞言眉頭也緊緊皺起來,看來此事更加棘手了。
過了一會,洛九天眸光一閃,道:“不對不對,我想起來了,有一種毒藥,毒不死人,也不會留下痕跡,只會讓人誤以為人被毒死了,口吐黑血,但其實那人并沒有死,最多一炷香就會重新醒過來?!?p> 蕭琮也是心神一震,道:“你是說,有人讓柳慶假死,然后偷偷把他運了出去?”
“嗯。不過這看起來似乎是想救他,卻為何最后又把他打死了?”
蕭琮沉了沉眼眸,思忖了片刻,道:“我知道了?!?p> “你知道了?怎么回事?”
“除了我,十分在意柳慶的,便是柳相了。想來那柳慶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又或許什么都不知道,但柳相確實不肯放過他,想要殺他滅口。
不過,他必須先弄清楚,柳慶究竟有沒有說出什么,若是真的說了什么,他也好早做準備?!?p> 洛九天聽到這兒,也明了了,接著道:“所以他才讓人先把柳慶假死運出來,把他帶到柳府問話。而其實不管柳慶有沒有說,他都難逃一死,所以最后柳相讓人打死了柳慶,再栽贓給你,更坐實了你的殘暴之名,或許運氣好,還能治你個殘殺無辜的罪名?!?p> 蕭琮點了點頭。
洛九天一向笑意盈盈的臉上,此刻布滿陰郁之色,片刻后,他又問道:“那另一個難解之處是什么?”
蕭琮聞言,面色比他的還要陰沉,他感覺了一下四周,確定再沒別人,才輕聲道:“另一個就是,下令抬走柳慶尸體的人,還有那個下令毆打柳慶的人,是同一人,是她分別假扮了赫連歡和我,去下的命令。”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