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爾默的膽怯與懦弱，已經(jīng)被舍不得他的沃莉絲給偷偷帶走了。
此時他的心中只留下了信念，以及執(zhí)著。
按照兩人先前商討的結(jié)論，這場贖罪將有兩個非常明確的目標(biāo)。
其一是將庇護所外剩余的倖存者救出，必須在保證其他地區(qū)安全的前提下，讓他們得到生存的機會。同時，也要將第一庇護所內(nèi)那些尚未染上放射病的人送往安全地區(qū)。
其二便是修復(fù)空間裂隙，以永絕后患。
不過修復(fù)空間裂隙光靠他們是做不到的，因此他們會貢獻出曾屬于亞爾夫嘉德王室的力量——斯基德普拉特尼的神器之力。
在腦中預(yù)演了幾遍自己擬定的計畫后，雅爾默便回了新亞爾夫嘉德。
在城市上空漫無目的地瞎轉(zhuǎn)了幾圈后，他才終于在特羅姆瑟大會堂（該市市政府）改建成的長老議事廳中，找到了綠龍長老伊芙。
此時伊芙剛忙完薩萊冬送別儀式的收尾工作，見到面色憔悴的雅爾默，抬手就施放了一個回春術(shù)。
“謝謝?！毖艩柲曇羯硢〉氐懒司渲x。
她觀察了半晌雅爾默后，皺眉問道：“……你怎么搞成這樣？”
盡管雅爾默用法術(shù)填補了缺失的手臂和眼球，體內(nèi)還充盈著異常龐大的魔力，但伊芙作為主修生命法術(shù)的巨龍，依然能輕易分辨出對方此時糟糕的身體狀況。
“遇上了點意外?！彼S口回答道。
“意外？”
“對?！?p> 雅爾默沒打算解釋太多，而是直截了當(dāng)?shù)叵蛩f道：“我要用斯基德普拉特尼。”
“我們現(xiàn)在沒有法師塔可以……”
“我說，我要用，斯基德普拉特尼！”雅爾默再次說道。
伊芙困惑地皺了皺眉，但仍帶著雅爾默離開了議事廳。
十分鐘后，一人一龍抵達了原特羅姆瑟大學(xué)體育館，現(xiàn)在的新亞爾夫嘉德大圖書館——大學(xué)內(nèi)原本的圖書館，被他們當(dāng)作教室使用，畢竟中土人類的知識必須從那邊獲得。
“長老?！?p> 大圖書館外的幾名精靈士兵，見兩位長老到來，恭敬地行了一個亞爾夫嘉德軍禮。
兩人向士兵點頭致意后，便開始對著面前的木門施放法術(shù)。
“嗡！嗡！”
為了防盜以及安全起見，長老會在大圖書館門上設(shè)置了一個強大的禁制法術(shù)，至少要有兩名被綁定魔力波動的人同時施法，才能夠?qū)⑵溟_啟。
這也是為什么雅爾默必須將伊芙喊來。
“吱呀——”
隨著數(shù)個黯淡的法陣激活，樸實的木門終于在生銹鐵軸摩擦的噪音中緩緩打開。
伊芙伸出手，摸索了半晌墻壁，“啪搭”一下啟動了某種機關(guān)。
“滋……啪搭！啪搭！滋……”
幾次閃爍后，大圖書館內(nèi)的黑暗，終于被神奇的白熾燈驅(qū)散殆盡。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中土人的這個……電燈泡，特別舒壓！”伊芙滿臉愉悅地感嘆道。
向里面望去，這座神秘的大圖書館此時已經(jīng)一覽無疑。
它幾乎就是一間……普通的體育館。
球框和籃球都還好好的躺在地上。
這里雖然被亞爾夫海姆人們稱作“大圖書館”，但里面能稱得上“書”的存在，其實連兩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當(dāng)時撤離的實在匆忙，除了一些被隨軍廚師帶在身上的食譜，和士兵們偷藏的小黃書外，幾乎就只有幾本重要的魔典和百科被帶了過來。
但拋開那座孤零零的書架，地上其實還堆放著不少或新或舊的符文箱。
這些箱子里裝的大多是亞爾夫嘉德王室的神器，或者龍族帶來的奇物。
“對了，雅爾默，覓法者議會那邊有個任務(wù)要交給你……”
兩人一邊滿地翻找著符文箱，一邊隨口聊著。
“又想讓我抄書吧？”雅爾默冷笑了一聲：“我的答案是：想都別想！”
從覓法者成立以來，那些傢伙就三不五時會派人來找他抄幾本書，或者畫幾張設(shè)計圖。
現(xiàn)在沒有沃莉絲替他進行“解譯”，他可不想花時間去跟他們爭論自己哪個字寫得不對。
“這次不太一樣，他們想盡快將老涅托的遺體保存到‘新盧恩斯庫爾’中，所以……”伊芙聳了聳肩，輕聲說道：“你知道那群書呆子的脾氣，他們肯定會一天到晚纏著你，直到你受不了為止的?！?p> “導(dǎo)師……”
雅爾默沉默了好半晌后，嘆了口氣說道：“……幫我告訴他們，我會給他們滿意的答復(fù)，但最近幾天暫時別來煩我。”
好在箱子的數(shù)量也不算太多，沒用多久，伊芙便從一個被隨意扔在角落的箱子旁邊，找到了斯基德普拉特尼。
“回頭得使勁搓搓那些龍崽子的尾巴鱗……”
她一邊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拾起半透明的帆船，嘴里一邊惡狠狠地叨念著。
當(dāng)時負責(zé)護送寶物的是一群雛龍，在這些小龍崽眼里，滿是灰塵的破箱子，顯然沒有只存在于故事書中的中土世界吸引力大。
因此在抵達這座被當(dāng)作圖書館的房間后，隨手就把東西都扔在了里面，根本不管防護符文是否出現(xiàn)毀損，甚至東西是否噴了出來。
而百廢待興的新亞爾夫嘉德，也一直沒能騰出高階法師的人手去整理圖書館。因此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就這么被遺棄在封閉的體育館里，吃了半年多的灰。
“東西是找到了，但你拿著也沒辦法用啊？”伊芙將船遞給雅爾默，疑惑地問道：“就算雇用了中土人的建筑團隊，距離法師塔完工也還遙遙無期，我們現(xiàn)在根本沒有資源去啟動它，更沒有魔網(wǎng)輔助進行錨定。”
“召集全國處于二級工作序列以下的法師，再向那群矮子要求支援，只要法師的數(shù)量足夠多，我們就可以用最原始的方法啟動它?！毖艩柲粗种械拇?，露出微笑：“而我會擔(dān)任‘掌舵者’，親自操控它進行次元遷躍?！?p> 以往研究斯基德普拉特尼時，他們都必須透過法師塔才能進行。
畢竟計算魔力微幅震蕩頻率以改變空間係數(shù)，正常來說是無法透過人力來進行的，只有藉由數(shù)座法師塔合併出大型計算網(wǎng)路，以同步進行運算，才能夠勉強成功。
不過伊芙也知道，雅爾默其實僅靠自己的大腦，便擁有堪比大型魔網(wǎng)的計算能力。
然而那屬于規(guī)格外的特殊能力，除非不得已，否則并不適合公之于眾。
“可以是可以，但你還沒告訴我你要拿它干嘛用?！币淋桨櫭紗柕?。
她不懂雅爾默為何要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甚至不惜向他國申請支援，去啟動一個用處不大的神器。
“我打算把萊西亞的所有空間裂隙一起封印到另一個次元，等到你們種植出世界樹，再將它們一次補上?！?p> “恩……好像確實是個好辦法，或許我們早就應(yīng)該……”伊芙恍然大悟地點頭贊同著，卻又猛地停頓下來。
“不對！”
掌舵者……
雅爾默取的這個稱號聽著威風(fēng)，其實說白了就是“祭品”。
即便擁有超乎尋常的計算能力，他在改造空間係數(shù)時，也必然會是毫無抵抗能力的。在他操縱船隻期間，他或許還能受到神器保護。
但他的魔力和精神力總有耗盡的一天，到那時候，想當(dāng)然只會有一個結(jié)局——被數(shù)以億萬的煞魔撕成碎片。
她蹙起眉毛，語氣稍顯憤怒地質(zhì)問道：“你這是打算犧牲自己？”
近千年的歲月，迫使她見慣了生死，但從一戰(zhàn)開始至今的短短幾年內(nèi)，親友扎堆似地離世，依然讓她悲痛得無以復(fù)加，此時她自然無法容許雅爾默做出這種打算。
雅爾默搖搖頭，向她說道：“我只是想拯救我的國家和我的世界，僅此而已。”
“那就叫犧牲！”伊芙柳眉倒豎，冷聲說道：“我們還有時間能找到別的辦法，不需要任何人來……”
“拯救一個誰，必然會伴隨著另一個誰的犧牲，只不過這次剛好是我而已?！毖艩柲院啦辉诤醯恼Z氣輕聲說道。
“但我不允許‘這個誰’是你！如果你執(zhí)意要這么做，那我只能竭盡全力阻止你！”
伊芙的怒火，讓體育館內(nèi)颳起了一陣強風(fēng)。仔細一看更可以發(fā)現(xiàn)，她的指尖和牙齒也越發(fā)尖利起來，似乎整個人隨時都要化為龍型。
“……”
雅爾默見狀，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兩人在職位上同為國家的長老，但伊芙從摩恩奇菈小時候，就成為了她的“導(dǎo)師”，對作為其兄長的雅爾默來說，同樣屬于半個母親般的存在。
相對的，對伊芙而言，他們兄妹倆自然也會如同親生子嗣一樣重要。
因此他很清楚，伊芙絕不可能會輕易答應(yīng)他做出這種行為。
然而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也沒有選擇了。
“哈哈哈哈……果然像薩萊冬說的一樣，你就是因為缺乏幽默感，才會一直找不到對象的！光用耳朵想也知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彼闹却笮α艘魂?，故作無奈地搖搖頭：“我其實找到了一個比較特殊的操縱方法，只不過這個方法需要你幫點小忙?！?p> “哈哈！是挺好笑的！等我哪天把你的耳朵拔掉肯定會更好笑的！”伊芙惱火地瞪了雅爾默一眼，冷哼道：“還不說你的方法！？”
雅爾默打了個寒顫，趕緊恢復(fù)正經(jīng)道：“……我一直在研究一種可以由遠端介入的精神載體法術(shù)，雖然還沒正式使用過，而且需要你或德魯伊配合施展才能成功，但如果進展順利的話，應(yīng)該是可以遠端操控斯基德普拉特尼的。具體的法術(shù)細節(jié)我之后再詳細告訴你，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得先啟動神器?！?p> 他已經(jīng)決定，計畫中最大的難題，就由沃莉絲當(dāng)時提到的“巫妖轉(zhuǎn)化”來解決了。
因此他剛才的解說，要說沒有騙人的成分那肯定是在騙人，但實際上九成九的確都是實話。
畢竟到了那時，他狹義上來說其實已經(jīng)死了，只不過藉由被附魔在活體大腦上的意識，在操縱著身體進行工作。
而按照他的理論，人的意識其實并不是存放在大腦中的，只不過大腦內(nèi)具有某種構(gòu)造，可以遠程接收意識的訊息傳輸。
所以這當(dāng)然也可以看作一種“遠端介入的精神載體”法術(shù)。
至于他需要生命法術(shù)幫忙自然是真的，他一個法師可沒辦法獨立制作活體大腦。
“你該不會是為了研究法術(shù)，才把自己搞成這樣的吧？”伊芙皺起眉毛，有些不悅地說道：“老涅托那張嘴這么能說，難道就沒告訴過你，身體的健全才是所有法術(shù)的第一道公式嗎？”
她倒沒想過雅爾默寧愿欺騙自己，也必須執(zhí)行那個掌舵者計畫，因此只是又叮囑了幾句后，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
……
在伊芙忙著召集法師的同時，雅爾默這邊當(dāng)然也沒閑著。
他先是前往新亞爾夫嘉德北部的挪威海，勘察了一遍族人先前幫他建造的幾座隔離島。
在往島上備好第一批補給品后，他便再次回到了伊斯坦堡。
但他沒有進入第一庇護所，而是在城市中開始搜索倖存者聚居地。
他將體內(nèi)龐大的魔力織成一張大網(wǎng)，覆蓋在自己周圍的廣大區(qū)域，以盡可能將附近具備人類型態(tài)的物體都找出來，然后再一一前去確認。
這種方法雖然蠢笨且浪費魔力，但已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了，畢竟他此時魔力充足到不需要節(jié)約，而精神力又衰弱到難以自由調(diào)用。
截至目前為止，還沒離開伊斯坦堡的人，就算沒死于爆炸造成的破壞，大多也都因強輻射導(dǎo)致的急性放射病而失去性命。
但還是有不少頑強的倖存者，正躲在深度足夠的地下建筑中等待救援。
雅爾默幾乎跑遍整座東城，將這些倖存者們一一找出，并使用傳送門盡數(shù)送往了準備好的隔離島。
這樣高強度的工作，一直持續(xù)了整整兩天。
期間，他幾乎連停下喘口氣的時間都沒留給自己。
當(dāng)多數(shù)區(qū)域都被搜索完畢時，空間薄弱區(qū)的擴散也在他有意為之的放任下，擴大了數(shù)公里，剛好囊括到了第一庇護所所在的區(qū)域。
他按照自己的計畫，在庇護所內(nèi)成功建立了遷躍橋，并在親自測試安全性后，開始讓庇護所內(nèi)的難民撤往新亞爾夫嘉德。
而他的身體狀況，則在輻射的摧殘下越來越糟，至核爆后的第四天夜晚，幾乎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當(dāng)然，這也都在他的計畫之中。
他正是需要這副行將就木的身體，才可能成功迫使伊芙同意幫自己製作活體大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