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老大,俺們現(xiàn)在該怎么干?”營寨門口,星熊背著昏迷的伊吹,氣喘吁吁地向格林問道。
“先扔地上,你們看著會兒礦道,盡量堵上點東西,我得想辦法滅火!”臉色蒼白的格林急急忙忙說完,就跑到依然熊熊燃燒著的城門口,溝通起火元素來了。
此時還活著的妖怪,加上伊吹和星熊,也只剩下十一隻了。
五分鐘前,茨木趁著幾人轉(zhuǎn)身沒注意時,一個爪擊偷襲了對他依然毫無防備的伊吹??膳碌氖?,那冒著綠光的毒爪,竟連著手臂整隻留在了伊吹肚子上,但沒過多久便化為了粉末。
少了一隻手臂的茨木,趁著妖怪們照看伊吹時,化為一隻丑不啦嘰的蝙蝠,拍著翅膀歪歪斜斜地飛走了。
這蝙蝠妖的毒致使伊吹陷入了昏迷之中,雖然目前生命氣息尚可,但也確實在逐步下降中,可在場卻無人懂得解毒。
有一隻鳥妖提到,神明的力量據(jù)說可以解百毒,格林只能試試帶伊吹去見大明神。
當(dāng)時源賴光部隊行進時揚起的塵土,已經(jīng)隱隱飄了過來。
情況危急,格林只能一發(fā)火球逼退足輕,帶著妖怪們離開了現(xiàn)場。
那些動彈不得的妖怪,原本格林估摸著只能無奈放棄他們,但在妖怪們‘他們是家人!’‘不能放棄家人!’的呼喊下,只能讓他們一妖背個幾隻,全給帶回來了——這極大地拖慢了他們的撤退進度。
格林強撐著匱乏的精神力扔了一顆火球,還在礦道口施放了油膩術(shù),此時已經(jīng)處于精神力透支狀態(tài),連莉亞都出聲警告他不能再繼續(xù)施法,否則將有可能精神力永久損傷了。
然而即使正門的火焰熄滅,他們要想真正逃出生天,格林還是得再施展一次引燃術(shù)堵門才行。
讓火焰熄滅的難度,有些超過格林的預(yù)想,燃燒起來的火元素,幾乎全部都處于興奮的狀態(tài)。即使熄滅一部份,也很容易受周圍尚處于活躍的火元素影響,重新進入燃燒狀態(tài)。格林也是到最后才抓到訣竅,他先是取消了油膩術(shù)的法術(shù)效果,然后一次同時命令一定面積內(nèi)所有的火元素停下,才得以漸漸將火勢削弱下來。
“把他們頂回去!”“吼——”“吃俺一掌!”
格林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長時間在溝通元素,進入冥想后,他的時間感知會有點遲鈍。但聽從后面?zhèn)鱽淼穆曇?,源氏似乎已?jīng)衝破防線了。
“格林當(dāng)家的!三當(dāng)家的要我跟您報告一聲,”正在格林準(zhǔn)備回頭去喊妖怪們撤離時,一隻鳥妖歪歪斜斜地迫降在他旁邊:“三當(dāng)家說守不住了,要我們能飛的就自己跑然后拜託您將大當(dāng)家的帶走,看在咱們是‘家人’的份上!”鳥妖一口氣說完,便直愣愣地躺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家人?”格林聞言楞了一下,但他沒時間去思考這句家人所表達的意思了。
事實上,鳥妖們完全可以自己先飛走的,但這些傢伙即使得到了星熊的撤退許可,還是選擇了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才愿意離開。而這最后一刻的離開,也不過是為了一句口信,為了給自己的大當(dāng)家多一絲逃生的機會。
這些妖怪比人類還有人味多了,格林想道。
就在格林把背包轉(zhuǎn)到面前扣好,并扯起伊吹背上時,源賴光騎著白馬,慢悠悠地走到了格林十幾公尺外。
他身后的足輕們則分散開,四處搗毀、焚燒著營寨中所能見到的一切。
源賴光露出了有些疲憊的微笑:“討伐這些妖怪可真是費人手,”他向后面輕輕招了招手“你都瞧見了吧?這群邪惡的妖怪是如此地嗜血?!?p> “放開熊……有本事你跟俺來上一……咳!”星熊被兩個源氏足輕架了上來,此時的笨熊渾身血肉模糊,還缺了一隻眼睛。他氣若游絲,但還是用僅剩的眼睛死死盯著源賴光。
“啊啊?。「窳掷洗蟆?!”
看見背著伊吹的格林,星熊猛地發(fā)力,掙脫了足輕的箝制,甚至拽過其中一個,大嘴一張便咬穿了他的脖子。
‘嚓’
星熊的腦袋直接被一旁渡邊給一刀削了下來。
格林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很難過嗎?我當(dāng)時看見金太郎倒在地上的時候,也是這么難過?!痹促嚬庹Z氣輕飄飄的,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啊,對了,還有碓井!”他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對兄弟與手下的死一點都不在乎。
他說的碓井是剛剛格林在山道上擊殺的那名武士。
格林不發(fā)一語,他不認(rèn)為言語能夠說動,或者影響到,這個已經(jīng)被逼得放棄自己是非觀與理智的男人。
他只是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源賴光,這傢伙的精神狀況已經(jīng)明顯出現(xiàn)問題了!
——格林深思過源賴光的種種表現(xiàn),他發(fā)現(xiàn)源賴光不只可恨,同時也很可憐。他的所作所為,他的一切抉擇,都符合一個忠誠的武士所應(yīng)盡的責(zé)任。他雖然迂腐,但同樣擁有自己的判斷力與同情心,否則他不會因為格林的一席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思索一整夜。雖然最終得到的答案令人惋惜,但其實也無可厚非。
源賴光畢竟是一名軍人,他只是接到了天皇所下達的殘酷而無理的指令。他唯一做錯的就是藉由扼殺自己的是非觀,來正當(dāng)化他所得到的命令。但即使他不這么做,最終的結(jié)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抱著慈悲與同情心殺死無辜者,與宣揚著正義之名進行屠戮,本質(zhì)上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怎么?難過到說不出話來了?”源賴光見格林一直不說話,于是擅自下了結(jié)論:“也是,我那時候也非常難過?!彼蛑?,似乎感同身受一樣地?fù)u了搖頭。
“雖然你我同是人類,甚至你對我許多手下有一命之恩。但如今你也殺了我不少人,我必須要給那些弟兄一個交代才行,希望你能理解?!痹促嚬庹f著遺憾,但語調(diào)卻毫無起浮,甚至面無表情,詭異得令格林感到有些發(fā)毛。
在源賴光廢話的這兩分鐘裡,格林終于擠出了一點精神力:“嘿!”他抓緊背著的伊吹,使勁一躍跳出了城門。
在源賴光還沒反應(yīng)過來格林那超凡的速度時,格林便已經(jīng)對大門舉起了一隻手。
“油膩術(shù)!”他忍受著腦子中像被刀割一樣的劇痛,重新將油膩術(shù)覆蓋了城門口。
“引燃……咳!”強行透支施法的代價已經(jīng)出現(xiàn),格林只覺腦袋一陣暈眩,差點就跌到在地上。
所幸火焰確實升起,營寨的大門重新被封上了。
格林使勁甩了甩頭,試圖減緩自己劇烈的頭痛,但收效甚微。只能像喝醉了酒一樣,東歪一步,西拐一腳地從森林中離開。
格林的確可以直接登出游戲,以逃避危險。甚至直接將伊吹也帶到現(xiàn)實中也不是不行,但他不敢去賭現(xiàn)代的醫(yī)院是否真有能力解掉吸血鬼的毒液,而且伊吹的身體如果經(jīng)過檢測,也極有可能會引起騷動。
他的計畫不變,他要去近江國,必須將伊吹安全地交到大明神還有金的手上,他才能放心。
雖然格林不懂妖怪們口中的“家人”到底是什么,但他認(rèn)為自己至少還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