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發(fā)泄的暴雨并沒有打動第二天的太陽，天空依舊陰沉著臉。
雨水打在趙公明的臉上，身上。
經(jīng)過一夜的清洗，地面上的血液被洗刷的干凈，除了院子橫躺的幾具和地縫隱約可見的暗紅色線條，院子已經(jīng)露出了往日的石板塊。
許多人都站在趙家府邸門口，但他們沒有走進去。
有人心滿意足，有人自行慚愧，有人靜等看戲。
昨夜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知道。慘叫聲在安靜的黑夜會放大無數(shù)倍，但沒人去，敢去的有心躲避，想去的有心無力。
趙公明被雨水輕輕敲醒，睜開通紅的雙眼，短暫的空白讓大腦開始自動回憶起昨夜。
過了一會，他揉了揉眼，頭痛欲裂，身體忽冷忽熱，渾身無力。
費力的扶著地面爬起來，望向地面的熟悉面孔，再漫步蹣跚地繞幾圈。
多看幾眼...
走進屋里，拿起涼透的茶壺，向口中灌著。
飲畢，喉嚨依舊沙啞發(fā)痛。
抬起濕透的寬袖擦擦嘴，再看看沒有了指甲的手指，仔細了看了看十指，倒是笑了起來。
屋外的尸體被沖的發(fā)白，眼眶已經(jīng)發(fā)黑，面色黑黃又發(fā)白，因為死亡導(dǎo)致的失禁又看起來相當(dāng)惡心；屋內(nèi)人僵硬地走動著，走到父母的院落臥房，再艱難地轉(zhuǎn)移到哥哥姐姐的小院和臥房，雙眼紅腫，面色白而僵，看起來也不大像人了。
回到大廳里，陷在椅子中，昏昏沉沉，不知道現(xiàn)在是早上還是晚上，天色一直昏著，就是不透出一絲光亮。
趙公明躺在椅子中，后知后覺的睡著了。
夢里，他們一家人在桌子上吃飯，有說有笑。有著平日里有沒有的滿足，這分明只是一個每日必修的一幕，又何來的特別之處呢？
趙公明坐在椅子上，看著父母笑談，看著哥哥對自己說教，看著姐姐在一旁勸著哥哥。
這些事每天都會令他煩躁不已，吃頓飯都不能安生。此刻自己卻是笑了出來，他分明感受到了自己那顆不厭其煩的心。
趙公明笑著，開口就要故意反駁他們，擾亂他們，真是的，吃頓飯都不能少說兩句嘛！
開口無聲，趙公明并沒有意識到，只是開口說著自己的話。
在鏡花水月中，有人甘愿沉淪。
餐桌上，一家人其樂融融，有著平日里沒有的和諧和幸福。
漸漸的，趙公明也累了。
想著：他們說，我聽著就好。說吧...
黑暗緩緩來襲，趙公明幸福而滿足的心侵入陣陣空虛，他要反抗，用力伸出手，抓向笑著說話的父親。
‘再近一點...’
黑暗遮天蔽日，遮住了父親。
他一愣，趕忙抓向母親，母親對著他笑。
‘再近一點點！’
母親被黑色掩埋。
他又奮力地抓想哥哥和姐姐。
哥哥還在訓(xùn)斥著，姐姐還拽著哥哥。
‘哥！你快來，我...’熟悉的黑暗又將哥哥姐姐隱去。
無邊無際的冷，無窮無盡的黑。
寂寞不絕如縷，酸澀自心中升起，疼痛從四肢百骸啟。
半夢半醒間，趙公明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在控制不住的滴落。他明明沒想哭的....
或許是有一道陽光，正溫暖。一直照進他心里。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走到丹方，拿出幾個靈丹，一股腦吞了下去。
“呼~”趙公明長長的出了口氣。
這時，他摸索到，自己臉上黏黏的，約莫著是兩股清泉流過的河道。
拂過臉頰，由于手上干涸的血跡，在臉上蹭出了幾道紅色。
趙公明走向門口，踏過門檻。
原本躺著自己親人的地方已經(jīng)空無一物。
他心中一蕩：他們一定還沒死！
念頭剛剛升起，又被自己壓下。這是不可能的...他自己心里知道。
想到這里，趕忙警惕起來，心中漸漸地漫出憤怒的情緒。
他四處觀察發(fā)現(xiàn)了四周的泥腳印，據(jù)痕跡來看，是被人搬走的。
正在他思索的時候，有幾個人進來了。
“公明公子?！睘槭椎囊粋€老頭欲言又止。
“你們是誰？趁我沒火氣趕緊滾出去吧?！壁w公明絲毫不客氣，他心里正不干凈呢。
“趙公子，令尊令堂及兄姊是我們帶出去的?！闭f完，向后退了幾步，明顯是帶著恐懼的。
“你們什么意思?！壁w公明垂著眉問道。
趙公明感覺身體恢復(fù)了許多，但精神依舊很不好。
“趙大人平日雖然看似不近人情，但是幫助我們太多了。我們這些老頭子老婆子昨日幫不到公子你們，今日卻是想來看看...”老頭旁邊一老嫗哆嗦著說道。
聽到昨日這兩個字眼，趙公明抬起眼，盯了那老嫗一下又垂下眸。
“葬在哪里。”趙公明輕飄飄地問道。
“請跟我來?！崩掀牌啪狭艘还D(zhuǎn)身走出大門。趙公明跟在他們幾個人身后。
出了門才發(fā)現(xiàn)，外面很多人都在盯著這趙府。
沒有理會他們，繼續(xù)跟著走，走了很長一段路，深入田里。
走到一處新凸起的幾座土堆前，立了下來。
“這幾位分別就是趙大人，趙夫人以及公子和小姐...”
“你們走。”趙公明低沉的說。
“這...”幾位老人面面相覷。
“快走，別煩我。小心我殺了你們?！?p> 幾位老人聞言一顫，又互相看了幾眼終究還是嘆了口氣結(jié)伴離去。
‘他們是好人么？’趙公明聽到腳步聲消失不見。
看向這新起的墳，心中居然無言。就靜靜地看著。
或許是累了，他盤起膝坐下，深吸了口氣。
“原來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死的真的很快啊。明明才一起吃了晚飯...怎么就沒了。”趙公明望著眼前的泥土，緩緩訴說著。
根本沒有什么英雄，也沒有什么天降神兵，更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都是書中說的......我們只有自己，可我們不是英雄，也救不了人。
悲不能書，寄不得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