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令人唏噓
生活不可能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會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對于苗文福來說，自幼被遺棄的心理創(chuàng)傷是他一輩子的痛。
但是幸運(yùn)的是，周家人給了他第二次為人的機(jī)會。
而那個年少時的完美女子，更是他灰暗精神上的又一個寄托。
莫凡能夠想象得到，在苗文福意外發(fā)現(xiàn)周萬生殺了那個他一直暗戀的女孩時，內(nèi)心希望的破滅。
但是唯諾，膽小，害怕再次失去家的他，硬生生接受了那個事實(shí)。
如今，當(dāng)?shù)弥苋f生桌上的那個裝飾品骨頭是靈兒的頭骨。
他崩潰了，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第二次生命也結(jié)束了。
哎！
莫凡暗暗嘆息一口，微微搖頭。
人的脆弱和堅(jiān)強(qiáng)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
有時候，你卻可能得知一個真相便淚流滿面，哄堂大哭，乃至無限崩潰。
看著下面瘋狂嚎啕大哭的苗文福，莫凡沒去打擾他。
因?yàn)槟仓?，有時候，只有當(dāng)一個人內(nèi)心的委屈、不滿、激憤、恐懼、懊悔、難受等所有負(fù)面情緒全部發(fā)泄出來。
他才能冷靜的面對現(xiàn)實(shí)，好好給你述說生活的不易，命運(yùn)的無常。
一刻鐘過去，沒人打擾苗文福，全客廳的人就那樣看著他，都不說話。
終于，他安靜下來，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然后開始用他那波瀾不驚的聲調(diào)，繼續(xù)述說上午在這個莊子里發(fā)生的悲劇。
...
今天上午，周萬生叫苗文福到這個莊子來談事情。
結(jié)果當(dāng)苗文福剛一到，周萬生直接開門見山的戳穿了苗文福的小小心思。
這些年來，當(dāng)苗文福自己在周氏布莊的重要性不斷體現(xiàn)出來之后，就陸陸續(xù)續(xù)有不少其他布莊老板找他。
顯然，周萬生的墻角被挖了。
但是按照苗文福的說法，他自己本身是沒有出走周家，去投靠其他人的打算的。
一是因?yàn)槠渌记f雖說給的待遇高出一籌，但是規(guī)模還是略小周氏布莊的。
至于外縣的，素有鄉(xiāng)土情的苗文福是不會考慮的。
另一點(diǎn)，則是苗文福不想放棄自己好不容易當(dāng)作家的周家生活。
他已經(jīng)熟悉了周家的一切，他不想去過那種陌生的生活，不想再一次融入另外一個環(huán)境。
他累了。
但是周萬生卻不這樣認(rèn)為，因?yàn)檫@一次找苗文福的是一個郡城的大布莊。
他心里是偏向于苗文福打算離開他的。
但是更重要的事，周萬生不想讓苗文福離開自己的勢力范圍，他害怕對方會泄露他殺妻的事情。
他不允許任何毀壞他名聲的事情出現(xiàn)。
周萬生覺得，自從當(dāng)初被苗文福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殺了林靈兒之后，苗文福就變了。
但他并不覺得是因?yàn)槊缥母Ｏ矚g著靈兒。
他覺得苗文福是打算另外去找主子了。
因?yàn)樵谥苋f生的心里，雖然自己和苗文福的關(guān)系很好，但是苗文福依舊只是一個下人，一個被周家從小收養(yǎng)的棄嬰。
而他周萬生呢？
生下來就是周家大公子，現(xiàn)在更是周家家主，周氏布莊的主人。
說白了，在情感上，周萬生把苗文福當(dāng)作了自己人。
但是在階級上，周萬生一直把苗文福當(dāng)作是周家的下人。
周家大管家，那也是周家仆人。
苗文福是有賣身契的。
所以在周萬生的心里，一個下賤卑微的小仆人，怎么敢喜歡上一個大小姐？怎么敢去喜歡主人喜歡的女人？
在周萬生的思維角度來看，苗文福從那天以后的種種異常，就是想要離開自己，另起爐灶，然后把自己殺妻的事情捅出來。
所以今天周萬生找來苗文福，就是想要再一次警告他，威脅他不準(zhǔn)離開，更不能泄露自己的秘密。
面對不斷辯解的苗文福，周萬生根本不想聽，他只是一味的警告他。
苗文福說，今天的周萬生完全換了一副面孔，讓他覺得十分陌生。
這根本不是那個小時候的少爺，更不是那個一起打拼，一起把周氏布莊推上巔峰的老爺。
苗文福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話音突然轉(zhuǎn)向了周萬生書桌上的骨頭。
最開始周萬生拿回來的時候給他說，這是他搞來的古董，是高僧的殘骸。
由于在這個時代信佛是極其常見的，而周家人也是全家禮佛的，苗文福也沒多想。
苗文福還說，之所以要擺放在書桌上，是因?yàn)橹苋f生特殊的癖好。
他喜歡別人看到這個東西后，自然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驚恐與害怕。
周萬生說這種表情，會讓他十分興奮。
周萬生還幽默的解釋說，這是為了提醒別人，死亡是常見的，所有人都會有那么一天，沒什么可怕的。
莫凡聽到這里，十分確定這周萬生就是個精神分裂的家伙，多面人格的精神病。
這時候，苗文福又一次激動起來。
“大人，你知道嗎？”
“當(dāng)時我看到這面目可憎的周萬生，我真的害怕了，我覺得他就是一個瘋子?！?p> “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p> “他居然給我說，其實(shí)他書桌上的骨頭是靈兒的頭骨?！?p> “你知道我聽到這個秘密的時候有多驚訝嗎？”
“不，不，我不相信?！?p> “周萬生這個畜生居然把靈兒的頭骨擺在書桌上，放了這么多年。”
“我不愿意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當(dāng)時我腦袋一片空白，然后我隨手拿起這塊骨頭，朝周萬生砸了上去?！?p> “后來，我就把他活活砸死了?！?p> 說完，苗文福抬頭看了莫凡一眼，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小聲道：
“諾，地上的都是靈兒的頭骨碎片?！?p> 現(xiàn)場依舊沒人說話。
...
莫凡能夠理解殺人時候的苗文福。
老實(shí)說，莫凡最開始在酒樓看到的苗文福是個唯唯諾諾的人。
這樣一個人，誰也不會相信他是殺人兇手。
后面再聽到苗文福的整個成長的心路歷程。
莫凡能夠明顯感覺得到苗文福對生活的熱愛，以及對安全感、對愛的缺乏與渴望。
所以，再聽到后面的故事的時候，莫凡確實(shí)是能夠很好感同身受的。
“咳咳?！?p> 莫凡咳嗽一聲，聽了一出錯綜復(fù)雜的情緒殺人事件，莫凡也是打算好好履行他這個縣令該做的事。
“既然苗文福你承認(rèn)得這么徹底，那么就先押回縣衙，待本官按照律法判刑?！?p> “來人，把犯人苗文福押回大牢?！?p> 眾衙役領(lǐng)令，要去按押苗文?；乜h衙大牢。
誰知苗文福肩膀一扭，朝著周光耀大喊一聲：
“光耀，你要記得，靈兒小時候?qū)δ愕暮?，光祖以后就靠你照顧了，周家以后就只有你們兩兄弟了啊?！?p> 說完直接朝旁邊柱子上撞過去。
咚！
只留下了一地鮮血的苗文福。
嘴角裂開著，我知道，當(dāng)生命最終逝去的那一刻，他還是釋懷了。
生死，沒什么不得了的。
旁邊的衙役趕緊上去查看鼻息。
“稟告大人，苗文福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p> 聽罷，莫凡也是嘆息不語。
再看旁邊的兩兄弟，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顯然還在消化苗文福說的那么多的故事。
其實(shí)林氏確實(shí)對大公子周光耀很好。
雖然是周萬生的第二任妻子，是二公子周光祖的親生母親，但是在外人看來，林氏對這兩兄弟都是很好的。
事實(shí)也是如此。
林氏在當(dāng)母親這方面是優(yōu)秀的，但是在當(dāng)妻子這方面就不及格了。
這才造就了這場慘劇，更是把周萬生這個隱藏的惡魔給釋放了出來。
害，好一場舞臺劇，人性的惡真特么可怕！
莫凡也是唏噓不已。
“好了，收拾收拾，周公子，你倆還是回去好好準(zhǔn)備他們的后事吧。”
“我的建議是，好好埋葬你父親，還有苗文福，你可以考慮考慮?！?p> 聽到這話，或是懾于莫凡的威嚴(yán)，這兩兄弟都連連點(diǎn)頭。
“你家的丑聞我也相信沒人會傳出去的，是吧？”
說罷，莫凡視線在全場所有人身上都掃了一圈。
“放心吧，大人，我會讓大家閉嘴的?！?p> 見莫凡如此說，大家哪里還敢說什么，傅聰連忙出來保證說道。
“嗯。”
“那審就不用審了，你們發(fā)個告示，就說周萬生和苗文福出現(xiàn)了一些爭執(zhí)，導(dǎo)致周萬生不慎摔倒撞到桌子上，不治而亡?！?p> “苗文福過于愧疚，主動認(rèn)罪，后因內(nèi)心過不去坎，撞柱自殺，主動去陪老搭檔周萬生。”
“好了，就這樣?！?p> 說完，莫凡又一次拿出來折扇，一步一步笑著離開了這座充滿故事的小莊子。
春香連忙跟了上去，傅聰則留下來解決瑣事。
莫凡以前聽過一句話：
那時，我還沒有懂得人性是如何的矛盾，我不知道真誠中有多少做作，高貴中有多少卑鄙，或者，邪惡中有多少善良。
如今，我是充分懂得了，小氣與大方、怨懟與仁慈、憎恨與熱愛，是可以并存于同一顆心中的。
...
外面還在下雨，但是烏云密布的天空，隱約有著一絲光亮。
莫凡知道，世事不止黑白。
有時候，真相是那樣讓人不忍直視。
但是，只要你心懷光明，世界還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