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刺客堅守的行為準則
火越燒越大,女孩越來越害怕。
當前的這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所以持劍女人的情緒越來越焦躁不安。
這種情緒積累起來之后,最后總會將人從幻境驚醒,所以姜糖也有隱憂。
仿佛就在面具人和女孩走神的時候,一根堅持了相當之久的橫梁突然墜落,就在他們兩人頭頂?shù)恼戏健?p> 巨大的梁木像是一根驚天火柱,帶著爆裂作響的迫人火勢一同砸下,像是天地大道的意志欲要以一棒打碎一切美好幻想。
姜糖要等的總算等到了,女孩在驚慌之下朝著遠處跑去,而此時此刻,姜糖終于有機會處在她身后的有利位置。
面具人的面具剝落,下面一張模糊不清的臉開始逐漸扭曲,徹底改變模樣。
模糊不清是因為持劍女人也不知道面具人的長相如何,扭曲則是因為幻境即將崩壞,姜糖的臉即將復原。
女孩突然覺得心頭劇痛,像是撕心裂肺般悲鳴。
一把闊刀從后心貫穿了她的心臟,她也在同一時刻驚醒了過來。
她回頭,正好就看見了心中恐懼情景的最后一幕。
大火連天,燒塌一切。
當頭砸下的橫梁直接打在姜糖身上,碎裂的木片紛飛,爆裂的火焰碎星粒子像是虹流。
關(guān)于面具人的一切都在被燒毀,火焰點燃了他的衣袍,飄揚的頭發(fā)也染上了危險的紅色,連面目都被烈火吞沒。
面具人正在消失,姜糖正在出現(xiàn)。
燃燒的火場正在消失,火毒的刺痛正在身體內(nèi)部的各處浮現(xiàn)。
“你為什么不跑——”女孩下意識問,然后一切意識徹底清醒,真相和現(xiàn)實如同潮水般來襲。
她瞬間就理解了一切,難以置信地看見了自身后貫穿而出的刀口,就在心臟跳動逐漸衰弱的位置。
鮮血如瀑,同樣染上了火的顏色。
她中火毒了,尚有的微弱觸感中,滾燙而灼熱,隱隱帶著麻木感。
“我確實應該跑?!?p> 姜糖早有心理準備,幻境之中殺人對現(xiàn)在的他從本質(zhì)上來說只是搶占了最開始下手的先機而已?;镁辰K究是幻境,不是真實的世界,姜糖在現(xiàn)實中對人動手,靈覺本能敏銳非常的人會本能察覺危機。
換句話說,即使他用這種方法成功試圖去偷襲一個過于強大的人,最終的結(jié)果也有可能是最后關(guān)頭被反過來殺掉。
至于在幻境之中直接殺人,姜糖還做不到這種事情,不確定情況會如何。
早就蓄勢待發(fā)的劍氣順著持劍女人的本能徹底釋放,成千上萬的劍光從自然顫鳴的寶劍中沖出,每一道都冷光冽冽,像是秋天蕭瑟的冷風。
劍風吹過,整片樹林的葉子都要凄苦凋零,生機滅絕。
姜糖在連綿而起的澎湃劍氣中靈巧地閃躲,哪怕持劍女人在最后一刻轉(zhuǎn)過身來了,他所處的位置還是相對偏離正前方。
在這樣的危機之下集中精神,姜糖心有所感,突然覺得對于身體的掌控能力有了跨越式的提升。每一步跨出,都像是渾然天成的自然閃躲,無需過多的判斷,而是隨心神妙而動。
雖說氣勢上感覺持劍女人積蓄的劍氣成千上萬,但姜糖覺得實際上可能就二三十道頂天了。
危險的火毒和流血正在快速導致持劍女的虛弱和死亡。
在不考慮修行的其他特殊法門的情況下,比如姜糖掌握的“普通”氣引和“基礎(chǔ)”藥引,煉氣期修行者的身體和普通人的優(yōu)勢在于更好的身體素質(zhì)和更強的行動能力和體力。
但是在重傷垂死這方面,基本是沒有區(qū)別的。
無論如何也至少需要到達筑基的精妙境界,才能獲得緩慢愈合身體傷口的能力。
姜糖在躲開最初的劍氣之后,立即取出了破甲龍槍,對筋脈操縱能力更上一層的他如今覺得這桿武器拿在手里更加不凡,龍槍像是和手臂生長在了一起,不像是拿起的兵器,而是天生就是如此一體的關(guān)系。
“太奇怪了……為何會一瞬間就對無法讀懂的無瑕槍法有所感悟?”姜糖對于自己當前的感覺十分驚異,“難道那書生其實不是個騙子?”
姜糖又想到了三無之書的事情,它由一個不知何來的自稱穿越時空的書生送來。
其中分成無求、無瑕和無極三個部分。
無求的五門神通姜糖看得懂內(nèi)容讀不懂意思,無瑕的六部章法倒是最容易看明白的部分,至于無極的內(nèi)容,連名字都是天衍天卜這種不著邊際的神鬼莫測之事。
無瑕之中,刀槍劍三門武器章法里只有劍法勉強有幾招幾式,槍法和刀法連招式都沒有,這讓姜糖總覺得三無之書就是老書生胡亂搜集起來糊弄人的。
廣播體操都能一套一套演練出來,殺人刀槍卻沒有具體的章法規(guī)矩,無論如何都是違背本能常識認知的。
可他卻突然明白了其中的一句“無瑕槍意”,他也沒刻意去記,但心中自然就想起來了。
“槍出若游龍,如鴻雁過林,漫天落葉不沾身?!?p> 姜糖順應著心中強烈的意念舞動長槍,引起一掛逐漸磅礴的席卷暴風,將沿途的一切劍氣皆都擊碎。
一道道劍光炸裂,崩碎的劍氣四溢,像是燃燒殆盡后快速熄滅的余輝。姜糖感覺有破碎的光粒風暴撲面而來,不過沒有任何危險。
龍槍真如游龍一般輕靈游動,以撲朔迷離的軌跡閃躲或打碎了劍氣,逼近眼前持劍的女人頭顱,姜糖都不敢相信這是他在揮舞堅硬的長槍。
持劍女人沒有閃躲,她也躲不開了,過度流血的身體開始在火毒之外的燥熱中感到一絲絲寒意,她的身體控制權(quán)正在一點點喪失。
那仿佛是死神的陰影,投落下的面積越來越大,最終將會用黑暗和死亡籠罩最后全部的意識,然后一同沉淪埋葬進無盡的深淵之中。
龍槍觸到持劍女人的時候,她最后的倔強也徹底被打碎了。法力盡碎,劍勢退散,寶劍炸裂,捍衛(wèi)生命的武器碎了一地,一切都要正式結(jié)束了。
姜糖繞到她身后拔刀,沒什么猶豫地在她背后踢了一腳,還對著脖子補了一刀避免沒有死透,心狠手辣到連他自己事后都覺得驚懼。
仿佛那根本不是他該有的性格。
姜糖沒有任何耽擱地潛入了第三個人的夢,持錘男人。
這個人幾乎沒有什么容貌上的變化,并且所處的場景也令姜糖覺得無語。
別人都是刻骨銘心的“心底最深處的柔軟溫情”,換到他這里,真就是石沉大海般的壓箱底的“心堅如鐵”。
他的幻境里居然在火拼……姜糖剛進來的時候,被里面兇悍狠辣的氛圍給唬住了。
沖天的血光和烽煙四起,每時每刻都有人都在倒下,燒殺掠奪殺人放火,僅僅幾個字就能準確描述出這群暴徒們究竟在做什么。
姜糖化身無數(shù)個敵對關(guān)系的暴徒,對持錘男人一次次發(fā)出了非正面攻擊。
持錘男人幻境的處理比姜糖預想的要簡單直接,但是實行起來的難度卻出乎意料地困難。
或許是因為本身就處于殺伐的狀態(tài),他的警覺性很高,不像是前面兩位,都是不知不覺中死去的。
姜糖化身無數(shù)個死在錘下的亡魂,發(fā)動了一次次偷襲刺殺。
第一次,姜糖從斜刺里突然沖出來,動作大開大合,抬著刀就要當頭砍下。這個角色被持錘男人一錘敲碎了頭顱,姜糖放棄強攻。
第二次,姜糖躲在人群的掩映之中,臨到近前之時突然矮下身體沖鋒逼近。當事人被一錘命中后腰子,姜糖放棄進攻,并覺得自己相同的位置隱隱作痛。
第三次……
終于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時候,姜糖將自己埋在了死人堆里,總算躲過了持錘男人的注意,并且當前持錘男也陷入了重重圍攻的困境之中。
現(xiàn)實里,提著刀躺在持錘男人身后的姜糖看準了時機暴起殺人,手起刀落,闊刀再次順利地從后心貫穿了心臟。
從刀上感覺到那種鮮活跳動的脈動時,姜糖突然很厭惡自己,這樣卑鄙地結(jié)束別人的生命,像是一個盜竊生命和時間的小偷。
但哪怕重來一次,他的選擇也不會有任何變化,甚至或許可能會比之前更加果決狠戾。
刀鋒的殺機臨身,姜糖那種必殺的心境徹底驚醒了持錘男人。
他反應迅速地回身準備迎擊,從幻境到現(xiàn)實幾乎無縫轉(zhuǎn)換。貫入他后心的落刀點有所偏差,沒能在第一時間造成最嚴重的殺傷。
當然就這么放著不管的話,持錘男人是會死的。
但比起前面兩個那種幾個呼吸之后就要死掉的情況來說,死亡的時間還遠遠沒有到。
持錘男人看見了仿佛倒在深藍色冰潭中的粗嗓男人,看見了倒在逐漸燃起的火焰中毫無反應的持劍女人。
男人的闊刀插在他的背后,女人的劍徹底碎了一地,閃耀著刺目而殘酷的自然天光。
持錘男人覺得有些難以理解,明明是他們占據(jù)了大優(yōu)勢,大優(yōu)勢卻一步步收縮,逐漸消失,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這種五人圍獵一人的戰(zhàn)術(shù)從來都沒有失算過,基本都是大獲全勝,或者最多就是輕微有損傷,僅此而已。
持錘男人想不明白,他隱隱覺得問題應該不是出在她們自己身上,而是姜糖的問題。
持鞭女人就癱坐在不遠處,等待著姜糖去收拾殘局。持錘男人朝著她大喊,試圖將她喚醒過來,這可把姜糖嚇了一跳。
他現(xiàn)在雙手和肩頭的傷勢基本已經(jīng)止住了,如果一直流血下去,就算是氣引和藥引能共同治愈身體,那也是有限度的。
現(xiàn)在這種程度的虧空,都是服用了相當多的療傷丹和靈丹才差不多補回來的。
沉浸在幻境里的持鞭女人沒有任何反應,姜糖幾乎都能猜到,那一定是一個很美好的夢。這讓他又覺得有一絲愧疚,感覺明明應該幸福的修行者世界,似乎因為永遠也不會滿足的欲念反而有了更多的殘酷和無奈。
持錘男人以為五人小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都是你!你這個妖怪惡魔!”持錘男人回憶姜糖殺害同伴的方法。
那都不是堂堂正正的一戰(zhàn)。
陰柔男人最開始就是被姜糖不知名的妖術(shù)蒙蔽了雙眼,以為人已經(jīng)死了,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脖子要害處直接中刀,一擊斃命。
持劍女人是迎面倒地的,白衣背影上還有醒目的腳印??幢澈蟮膫麆?,也是一刀貫穿心臟,和現(xiàn)在持錘男人他自己的情況完全一致。
姜糖用什么妖術(shù)迷惑了人心,讓他們沉浸在幻境里,然后趁機卑鄙偷襲。
至于和粗嗓男人生死較量的時候,姜糖頂著三人虎視眈眈的助攻,強行結(jié)結(jié)實實吃下了開天辟地般的全力一刀,還成功正面捅穿了敵人心臟的事情,被持錘男人徹底無視了。
“卑鄙小人!一舉一動都是些妖惑人心的歪門邪道,心中毫無倫理道德和凌然正氣!”他大罵。
就那樣背后插著一把闊刀,提著錘子直接沖了上來。
“你們五個人打我一個,你就光明正大了,你就正氣凜然了?卑鄙無恥這方面,誰也沒有輸給誰。”姜糖嘴上也不饒人,他可不習慣忍氣吞聲。
主要是沒有那個必要,忍著也不會得到什么切實的利益,所以他就隨心所欲地說。
“要公平,我們完全能一對一戰(zhàn)斗!”持錘男人嘴硬,這方面他屬實是勇氣可嘉。
打架殺人或許他能有機會贏過姜糖這個新人菜鳥,但是在“得理不饒人”、“不講道理胡說八道”、“詭辯狡詐胡攪蠻纏”方面,他絕對是拍馬不及姜糖一根頭發(fā)的功力。
“你們一窩蜂沖上來,現(xiàn)在事后你告訴我說可以一對一單挑?”姜糖理直氣壯。
“你又沒問?!?p> “你也沒說可以啊……這種事情,難道還要我主動提起?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畢竟我是個卑鄙小人,沒法站在你們的角度考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