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給予我一種恩澤,一種名為信仰的恩澤,請讓我感受恩澤,讓我品味天使的苦澀?!?p> “請給予我一束榮光,一束溫暖而堅定的榮光,讓我得以窺見祂的一角?!?p> “請給予我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讓我得以再次看見他,還有他們的機會,一次的失敗并不意味著永恒,一次退場并不意味著落幕?!?p>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只是想要看我們像是搞笑角色一樣逗他們笑出聲來,哪怕做得再好都是同樣的結果,只要他們還在那里,只要他們還在看著我們,我們就永遠離不開這樣子的牢籠,一切的推測都是笑話?!?p> ——拉芙蘭,西塔頻段。
“咳咳咳……稍等一下,稍等一下。”她拍了拍手,于是,警員們都站直了,全部站直了,他們的目光呆滯,就像是一個人偶,一個玩具,“抱歉……咳咳咳,稍等一下,嗯……”
她抬起手,指了指其中一個人。
“你?!彼f,“現(xiàn)在是到什么地步了?”
“女士?!本瘑T說,“我們已經(jīng)請到了墨洛溫偵探,她和他的助手已經(jīng)到達了案發(fā)現(xiàn)場,一切都在有序進行之中,今天的案件確實比之前多,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有三次案件匯報了,這么麻煩墨洛溫閣下確實是有些……”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彼驍嗔诉@位警員,“我要問的是她的那位助手?!?p> “助手……”
很顯然,警員并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要詢問關于‘助手’的問題,助手,他向那位女士這么介紹那個男人,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把那個男人稱呼為助手,是助手嗎?好像并不是,這個身份是他賦予的嗎?
好像也不是。
這就像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概念,在偵探身旁的理所當然就是偵探的助手,這應該是一種常識,一種銘記在大腦之中的常識——他們不應該對此有任何疑問,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算了?!彼f。
她對著那一面銅鏡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銅鏡,據(jù)說這是從遙遠的東方傳來的東西,哪怕這一面銅鏡帶著一種深沉的色彩,也不會阻攔她的身影倒映在銅鏡之中,她有一頭蜷曲的長發(fā),看起來并不算大的眼睛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這是一副典型的拉芙蘭面孔,深邃的而明亮的眼睛,瘦長的臉型,紅潤的膚色。
然而,和她的面孔并不相配的,是她身上的衣服。
她的衣服纏繞著枷鎖,某一種金屬質地的枷鎖,纏繞著她的脖頸,她的雙臂,她的雙腿,她的整一個身體,正因為枷鎖的存在,她無法邁開一個大步,也無法做出任何大幅度的動作,不只是身體,她的嘴上也被套上了鐵質的枷鎖,就像是給那些獵犬的防護一樣。
“算了?!彼f,“說實話,我本希望我們的久別重逢應該是在一個隆重的場合,越隆重越好,不是嗎?”
沒有人回答。
“你,如果是你,你有一個朋友,大概很多年沒碰過面的……你們因為一些小矛盾所以這么多年沒有交流過,現(xiàn)在你們有機會再次再一次聚一聚,你覺得應該穿什么樣子的衣服比較好?”
“您不能夠更換衣服。”那位警員說,“您身上的枷鎖不能夠取下來,請不要讓我們?yōu)殡y,可以嗎?比才女士?!?p> “我知道。”喬治·比才說,“我只是想問一下,僅此而已?!?p> 她站在一個刻度上,一個圓形的刻度上,這是一個刻度?再仔細看,這是大量的刻度重疊在同一條線條上,她作為一個錨點踩在刻度線上,她被枷鎖固定在這里,她的四周沒有任何能夠給予她的事物,哪怕是那一面銅鏡,距離她也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
“我理應得到尊重?!彼f,“哪怕是作為一位囚犯,哪怕是作為一個被監(jiān)禁的人,我也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我向你提問,你至少需要做出回應……”
她的眼睛貼在了那一位警員的臉上,兩者之間的距離不會超過一厘米,幾乎只需要一點微微地觸動,兩者就會觸及到一起,她的那個問題還停留在空中,聲音在這渾濁的空氣之中難以蔓延到一個足夠長的距離。
“讓我重復一次我的問題?!?p> 她說。
“你有一個朋友,大概很多年沒碰過面的……你們因為一些小矛盾所以這么多年沒有交流過,現(xiàn)在你們有機會再次再一次聚一聚,你覺得應該穿什么樣子的衣服比較好?”
——拉芙蘭,德爾塔頻段。
咔嚓。
墨洛溫的腳踩到了什么,玻璃的碎片?應該是,這種聲音聽起來就是玻璃碎裂的聲音,這個建筑物之中就是這樣,那一扇窗戶被某種東西打碎了,而破碎的玻璃在地面上到處都是,稍有不注意,就會踩到某一塊。
“……越來越敷衍了?!蹦鍦卣f。
敷衍,她不得不用這個詞匯來形容此時自己看見的內(nèi)容,一個案件,一個幾乎把答案放在明面上的案件,別說是她,哪怕從大街上隨便找一個人過來,都能夠找到所謂的蛛絲馬跡,她根本不相信那些警員會需要她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故事。
“他人呢?”墨洛溫隨手問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警員,“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呢?”
“您是說那位先生?”警員思考了一下,“他就在樓下,他說如果您有事可以直接下樓找他,他就在這附近?!?p> “算了?!?p> 墨洛溫并不指望著雅克能夠在這個時候幫助自己做什么,雅克應該還在尋找矛盾點,并不只是找到矛盾點,更重要的是找到能夠脫離‘這里’的方法,這才是雅克需要做的,墨洛溫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在這件事上出什么力,她并不能夠做到,而且,作為一個艾德文本地人,她了解這座城市,這座城市也了解她。
哪怕這并不是真正的艾德文。
那些人都認識R·S·墨洛溫,卻沒有人認識雅克,一個記者,一個并不出名的記者,誰又會去在乎一個記者叫什么名字?哪怕是閱讀報紙的人,也不會專門去看報紙上記者那一欄寫著什么,即便是看見了,也無法銘記于心。
“直接找死者的父親?!?p> 不需要過程,墨洛溫已經(jīng)不想要再解釋過程了,在這里停留的每一分鐘都是最自己的褻瀆,她不想讓自己的思維浪費在這種毫無營養(yǎng)的謎題之中。
——滋。
她聽見了一種模糊的聲音,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在這一道聲音響起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所看見的景色重疊了一下,和某一種景色重疊,她恍惚之間看見了很多人,最終又濃縮到了同一個色彩之中,她下意識地看向四周,四周并沒有變化。
……樓下。
雅克就在樓下。
她幾乎是用一種狂奔的方式朝著樓梯沖去。
——頻譜校準,德爾塔·西塔頻段。
“喔喔喔……好久不見,雅克?!?p> 然后,她聽見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在街道上,在艾德文的街道上,她站在那里,那些鐵鏈依舊纏繞在她的身上,她就站在這里,在這一刻,兩個頻段重疊在一次,在頻率的校準完成之后,兩個景色之中的某些部分也交織起來。
她就在這里。
“請原諒我只能以這個方式和你見面,雅克。”她擠出一個笑容,“好久不見。”
“我倒是希望再也不見,比才?!毖趴说穆曇舻统亮艘恍安灰眠@種老朋友似的語氣和我說話,我跟你的關系應該沒有這么好?!?p> “啊……啊,那還真是令人傷心。”比才看向那剛跑出來的墨洛溫,“我好不容易爭取到這一次機會的雅克,唉……說服蘭斯那個老頑固讓我出來透透氣,你都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雅克,你就不愿意和我多說兩句話?”
……女性,三十一歲?不,容貌上應該是進行過加工,所以皮膚和骨骼略微有一些錯位。
在看見那位女性的時候,墨洛溫的大腦就開始剖析著這個女人身上的一切。
服裝并不是監(jiān)獄的附著,整個拉芙蘭的監(jiān)獄沒有這種制式的衣服,這應該是醫(yī)院的服裝,不是普通的醫(yī)院,精神病院……這種枷鎖也應該是為了防止病患掙扎而使用的暴力手段,這是一個精神病人。
可是這個女人的神態(tài)并不是一個精神病人應該有的模樣,間歇性狀?還是說別有隱情,這是雅克的熟人,從這兩人的對話之中基本就能夠推敲出一二。
“我剛才問了那看守一個問題,現(xiàn)在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泵麨楸炔诺呐讼蚯白吡艘徊?,卻又被那些枷鎖拉回到了原地,“拋棄了我們,你現(xiàn)在有過得更好嗎?”
“你可能誤會了,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過得更好?!毖趴藝@了口氣,從口袋之中取出一份報紙,“我的目的是讓你們所有人都生不如死,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