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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陸拾玖·我將永世無法安眠(下)

魔女的箱庭筆記 Stenly 3041 2025-03-19 22:45:34

  “老師,今天的天氣很不錯。”

  “是啊……今天的天氣很不錯?!?p>  在得到哥白尼的回應之后,托勒密嘆了口氣,她知道,哥白尼的今日又沒有任何變化,即便如此,作為哥白尼的學生,她依舊會試著和哥白尼交流一下,雖說她知道,這應該無法得到回應。

  托勒密·埃波里奇·伊莎貝爾,女,哥白尼的學生,或者說,哥白尼曾經的學生,和曾經的哥白尼一樣,托勒密對‘天空’也心存向往,然而,她并沒有離開過拉芙蘭,這位從羅曼口岸出生的女孩,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

  她已經開始步入中年,她剪去長發(fā),只留下了干凈利落的黑色短發(fā),她的身材并不明顯,常年的單調工作讓她的身體有一點輕微的走樣,她自己并不在乎這一點,隨便吧,這些都不重要,在和哥白尼打了招呼之后,她就開始了屬于自己的工作。

  在灰藍色的天光滲入彩繪玻璃時,托勒密已經站在教室的桌前,擦拭那一個老舊的銅燭臺,她的手指撫過那些纏繞著藤蔓花紋的金屬溝壑,潮濕的霧氣正在門外凝結成細小的水珠。

  肉燭在那黃銅器皿里發(fā)出輕微的蠕動聲,她擦拭著琉璃罩,望著那小小的火光在里面跳動著,這是一間教室,但也只是一間教室,這里沒有學校,所謂的教室也不過是孩子們學習一些最為基本的知識的地方,羅曼口岸并沒有足以支撐起學校的孩子們,那些父母在工作的時候無暇照顧自己的兒女,索性就送來這個教室之中。

  托勒密的工作就是這樣,給那些孩子們講些故事,或者教導他們一些可能會用得上的知識,直到中午亦或者下午的時候,那些孩子們的父母有了空閑時間之后,他們將孩子接走,并對托勒密表示感謝,每個月的開頭……或者末尾,那些父母便會送來一點錢,作為托勒密一個月的薪水,這種工作持續(xù)了很多年,托勒密知道,很多年。

  她揉了揉因為運動過度而變得勞累的雙腿,孩子們的活力總是讓她感到有些吃力,曾經……在自己還年輕的時候她還能夠連續(xù)運動數(shù)個小時,那個時候的過度運動也導致了她的雙腿出現(xiàn)了一點小小的毛病,就像是現(xiàn)在這樣,她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一點點的卡殼,每一次的活動都要伴隨著一點頓挫感。

  ……不舒服。

  直到最后一位孩子被父母接走,時間也接近了正午,今天的孩子們離開的很早,可能是因為遠處墜落了一個恩澤的緣故,對于羅曼口岸這個小地方來說,黑色之中落下一個恩澤也是足夠談論上三四天的話題,就在不久之前,那些孩子們就是這樣——心不在焉,一直看著窗外,托勒密知道,那些孩子們的心已經飛向了遠方,飛向了那一個落下來的東西。

  恩澤。

  托勒密關上了教室的門,遲疑了片刻,她將窗戶也關上了,教室的窗戶被色彩覆蓋,如果不打開的話,從外面根本看不見教室之內的模樣,她深吸一口氣,將那一扇門鎖上,還是鎖上安全點,若僅僅只是合上了門扉,保不準會有人直接推開門走進來。

  “不論我做的是正確或者錯誤的,請不要阻止我?!?p>  托勒密穿著一身并不算合身的袍子,深色的袍子,因為時間太過于久遠,這袍子已經有點褪色了,她拉著袍子,裹緊了些許,哪怕現(xiàn)在是一天之中最為炎熱的時候,她也感受不到多少溫暖,沒關系,和她現(xiàn)在要準備做的事情相比起來,溫度只是一件小事。

  她從口袋之中拿出一把鑰匙,她摸索到那金屬的柜子旁,用鑰匙打開柜子——在柜子之中,一個精巧的模型正在靜靜放置在那里,她用自己的雙手將模型捧出,放置在桌子上,她的動作極為謹慎,好像哪怕只是一點點輕微的觸碰,都會讓這一個模型失去它的精巧。

  在取出模型之后,托勒密又從那一個柜子之中翻出了一些工具和零件,顯然,這一個模型就是托勒密自己的作品,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寫滿了公式和結構繪制的紙張,以及兩支筆,她將那幾張紙平鋪在桌子上,按照順序,這便是整個模型從最初的誕生到如今的構成,她拿起那一支黑色的筆,沿著上一次未完成的步驟繼續(xù)書寫下去。

  那是流淌的公式與符號。

  天文學,數(shù)學,還有一些物理學,這些東西共同構成了托勒密手中的文字,她在調整這一個模型的輪廓,精修那些細節(jié),每一個齒輪的排列,每一個指針的轉動,在書寫到某一個部分的時候,她就會用零件在模型上調整,逐漸豐富模型本身。

  那個模型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小的平臺,在平臺的上空,還有幾個不規(guī)則的塊狀物,那些塊狀物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絲線垂吊著,就像是在模擬懸浮在空中的模樣,在她沒有接觸這些東西的時候,這個模型是靜止的,然而,鑲嵌在模型旁邊的那一個小小發(fā)條似乎在告訴所有人,這一個模型并非只有靜止不動的狀態(tài)。

  “……如果它們并不具備‘實質’,那么它們就不會具備質量和重力。”托勒密自言自語著,“這就違反了規(guī)則……哪怕是天使的創(chuàng)造物,在某些條件下也應該和物理規(guī)則相接觸,并不存在質量的物體也不會阻攔任何光線……”

  “你在做什么?!?p>  并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這一句話在托勒密的身后響起來的時候,她的雙手猛地顫抖了一下,原本捏在手指之間的螺絲也掉落在了地上,不對,不對,她應該已經把門鎖上了才對,為什么會有人進來?為什么會有人進來?

  “托勒密?!蹦侨私又f道,“你能夠解釋一下,你面前的這個東西到底是什么嗎?”

  “……伊,伊納里圖?!蓖欣彰軘D出一個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你怎么進來了?”

  “如果我不進來,我還不知道你居然……我會將這件事上報,至于你,你就等著接受教會的處理吧。”

  被稱為伊納里圖的男人明顯憤怒了,他的表情毫不遮掩——當然,這個表情只有一半,因為他剩下的那一半面龐被火焰灼燒,只剩下了駭人的傷疤,同樣的,那半張臉,那屬于‘左側’的半張臉上,那左眼的位置被一塊黑色的布遮蓋,他那點細碎的黑色短發(fā)似乎也因為他的憤怒而豎起了一點。

  ……呼。

  然后,他的情緒又收斂了回來。

  “托勒密,自己的行為要自己承擔?!彼f,“我要去找老師,至于你……你就等著教會的人過來,他們會討論如何處理你的問題,卡爾蒂安到這里并不需要多久,我回去也不需要多久,我本以為你是一個聰明人?!?p>  “等一下!等一下!”

  托勒密抓住了伊納里圖的手。

  “我已經有了成果……相信我,這個模型結合了老師曾經的理論還有我的發(fā)現(xiàn),我們能夠找到那些東西的本質,它可以模擬出整個天空的構成,那些……那些賜予我們構造物的地方,我們能夠知曉那些地方……”

  “夠了!”

  伊納里圖甩開了托勒密的手。

  “問題根本不在這里,托勒密,從一開始——你搭建這個模型這個行為本身就是錯誤的,我們不應該去探究天使的本質,祂們的奇跡也不是我們應該觸及的!”

  伊納里圖喘著氣,他捂住自己的心臟,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正在劇烈跳動,依舊在猛烈跳動,他看著桌子上的那一個模型,就在這個時候,他發(fā)誓,在這個時候,在這一個瞬間,他真的有一種毀掉這個模型的沖動。

  “……我給你半天的時間。”

  短暫的沉默之后,伊納里圖說。

  “我只有半天的時間,今天晚上我就得啟程回卡爾蒂安,在今晚我會過來,在那之前,你自己把它處理掉,不論是拆掉也好,燒掉也好,我不希望看見它。”

  伊納里圖的聲音在托勒密的耳邊響起。

  伊納里圖就這么走了,托勒密看不見他是什么離開的,正如她沒有看見他是什么進來的,她知道伊納里圖是什么樣的人,不只是伊納里圖,卡爾蒂安,那個充斥著狂信徒和虔誠者的城市,是絕對不允許任何褻瀆天使的行為存在的。

  她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探尋天使本身。

  “半天,半天……我還有半天。”

  但這并不會讓托勒密退縮,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回到了桌子旁邊,她看著那一個已經接近完善的模型,她不知道完成這個東西還需要多久,但她還有時間,哪怕只是半天也是時間,半天,十二個小時,足夠嗎?或許,或許足夠。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這最后的半天內完成這個模型,可若是失去了這半天,她這輩子可能都沒有辦法再進行這一個模型的構造。

  她拿起零件和工具,拿起黑色和紅色的筆。

  還有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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