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芙蘭·濁色霧?!?p> 海浪拍打在船上。
“天使是從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這一點沒有人知道,天使似乎一直都存在于那里,從誕生開始,再到現(xiàn)在,祂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在守護著拉芙蘭這個國度,每一位信仰祂們的人,都會得到祂們的庇佑?!?p> 海浪拍打在船上。
“覲見天使的道路……這是每一個想要更加靠近天使的人會做出的選擇,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層一層的階梯向上邁步,繼續(xù)邁步,直到走到這條道路的盡頭,便能夠窺見天使的全貌,但道路并不寬敞,當人們擁擠在同一條路上的時候,總會需要有人把路讓出來?!?p> 海浪拍打在船上。
“后面的人想要繼續(xù)往前,那么前面的人也不得不繼續(xù)向前,或者離開這一條路,而前面的人若是想要保證自己的位置,那就得阻止自己身后的人向前,所以,這條道路注定充滿了荊棘,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這就是現(xiàn)實?!?p> 海浪拍打在船上。
“一條新的道路,這對于每一個覲見天使的人而言都是充滿誘惑力了,到目前為止,這一條道路的出現(xiàn)還沒有得到真正意義上的確認,就連這一個消息都只是在小范圍之中傳播,在沒有得到真正意義上的證明之前,它不會被公開,即便被證明了,那一小部分的人也只會將這一件事埋藏在心理,畢竟,知道的人越多,就意味著這一條道路上的人肯定也會越多。”
海浪拍打在船上。
“一百個人知道了,十個人心動了,只要有一個人付諸行動,這一條道路上就多了一個人,拉芙蘭有多少人?三千多萬,哪怕只有其中十分之一的人知曉了這一條路的存在,都可能有上萬人步入到這一條道路上,誰也不想和上萬人競爭同一種可能性。”
海浪拍打在船上。
——拉芙蘭,濁色霧海。
“……這霧氣真礙眼。”雅克靠在欄桿上,如果說白天的時候,借助天空的光澤還能夠看到一些稍微遠一點的霧氣,那么到了晚上,這里就只剩下帕斯頓號了,夜晚的大海就是這樣,什么光都沒有,一切都是黑色的。
夜晚的海是孤獨的。
看向那黑色,近在咫尺的黑色,除去帕斯頓號四周那燈泡散發(fā)出來的光亮,那照亮的小小一片范圍……大概是帕斯頓號四周五六米的距離吧,大概只是這樣的距離,這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再遠一米,就只剩下了純粹的黑。
“報紙看完了?”
祈鈴手中拿著一塊略微干硬的面包——這是他們的晚飯,一塊面包,配上一點煙熏的肉,還有一片菜葉子,這就是他們的晚飯,當然,如果想要更多的味道可以加入一些醬料,但祈鈴沒有選擇添加,那些醬料的顏色看起來并不是很好,不知道加入了什么。
“沒看完?!毖趴嘶卮鸬溃安恍枰敲纯炜赐?,我需要的并不是走馬觀花的閱讀,我是需要將這些歷史的故事記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了解過去的每一天的故事……在我的大腦之中構筑出一個完整的拉芙蘭歷史?!?p> “但是你買的全都是布里墨克的報紙。”祈鈴說,“你只能夠構筑出一個布里墨克?!?p> “足夠了?!?p> 雅克看著不遠處的那個羅盤,那個肉燭,此時,那肉燭依舊在散發(fā)著光芒,那跳動的光澤驅散了一小片的霧,正因為有肉燭的存在,這些船只才能夠在大海上航行,它們能夠讓人們從這彌漫的霧氣之中窺見真實,霧氣和肉燭共同組成了一個包裹船只的屏障,這是只屬于人的保險。
只屬于人的恩澤。
“你總得給自己養(yǎng)成一種習慣,一種只屬于你自己的習慣?!毖趴丝聪蚱礅?,“這種習慣很重要,它能夠證明你是一個獨特的存在,這個國家之中肯定有和我一樣叫雅克的人,性別相同,名字相同,說不定身高也差不多,但是喜歡閱讀過去的報紙的、在自己腦海之中構筑歷史的、生活在布里墨克名為雅克的男性,只有我一個,這就是我的獨特性?!?p> 雅克··奧芬巴赫曾經(jīng)是王權的既得利益者,但他并不喜歡這一種身份,在十八年前,在王朝落幕之前,別人對他的稱呼一直都是奧芬巴赫先生,亦或者是奧芬巴赫加上什么后綴,至于雅克,不會有人稱呼他為雅克,那些屬于貴族或者王族的禮儀讓他的名字很少被人提起。
但是姓奧芬巴赫的人太多了。
這位是奧芬巴赫先生,那位是奧芬巴赫女士,還有小奧芬巴赫……這個姓氏實在是太常見了,相比起風祈鈴這個姓名,雅克·奧芬巴赫就不起眼多了。
“我沒有什么習慣?!逼礅徱Я艘豢诿姘?,那堅硬的面包讓她有點難以下咽,不知道是天氣的原因還是別的什么,如果有一杯溫熱牛奶稍微沾一下應該會好更多,這種東西船上當然是沒有的,牛奶這種不易保存的東西在帕斯頓號上是看不見的,至少在現(xiàn)在看不見。
“那你可以試著培養(yǎng)一個習慣。”雅克打開口袋之中的懷表看了一眼時間,“比如,你可以把重要的事情簡化然后述說三遍……怎么樣?比如你現(xiàn)在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就喊三聲救命?!?p> “這個玩笑還行?!?p> “這不是玩笑?!毖趴藢驯矸湃氲搅丝诖校斑@可以是一個錨點,祈鈴,當你迷失了,當你忘記了自己是誰,當你茫然的時候,錨點能夠將你帶回來……雖然我不知道你這輩子用不用得上這個方法,要不你試試?”
“……餓了,餓了,餓了?!逼礅徲挚辛艘豢诿姘龑⑦@一塊面包咽下,“你確定這種方法好用?”
“應該……也許?!?p> “你還沒告訴我我們到底要去做什么?!?p> “誰知道呢?”雅克看了眼祈鈴手中的面包,“我能知道什么?直接從中央?yún)^(qū)下來的要求,我們沒有拒絕的可能……那可是白帆,再怎么缺乏常識的人都會對白帆存在敬畏,那是拉芙蘭的中心……”
——那曾經(jīng)是國王的居所。
但是白帆應該怎么去……他不知道。
即便雅克·奧芬巴赫算是王權的殘黨,曾經(jīng)的完全殘黨,他也沒有去過白帆,他知道那里是拉芙蘭的首都,知道那里是國王的居所,除此之外呢?他不知道,白帆是一個宏偉的地方,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人們對于白帆的印象全部來源于坊間的傳聞,以及文字的記錄。
“你去過白帆嗎?”
“那肯定沒有啊?!?p> “我之前以為那些曾經(jīng)的貴族應該都去過白帆,至少也應該靠近過,如果白帆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那肯定有人去過……至少普通人也有能夠到達那里的機會吧?”
“這得看你怎么定義‘普通人’?!毖趴嗽囍瞪⑶胺降撵F氣,很顯然,這種行為并不能夠達到他的目的,“你……是什么時候來到拉芙蘭的?”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也不算是特別重要,你給出一個大致時間就行,是王朝落幕之前還是落幕之后?”
“應該是之后?!?p> “嗯,所以你沒有親眼見過那個時代,那個時候,你口中的普通人別說是靠近白帆,就連靠近中央?yún)^(qū)都不行,那些普通人能夠見到國王的可能性只有每年的慶祝日,即便如此,他們也只能夠遙遠地看見國王的車轍,所以你口中的普通人是絕對沒有任何到達白帆的可能的……完全沒有。”
“如果人們都沒有看見過白帆,那它真的存在嗎?”
祈鈴將最后的那一小塊面包吃下,這個面包實在是太干硬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確保自己不會被那些面包堵塞到自己的喉嚨,如果不是有唾液的軟化,她真的會擔心那面包劃破自己的喉嚨。
一個沒有被人們渠道的地方,真的存在嗎?
“你無法理解他們的,祈鈴?!毖趴恕W芬巴赫指了指自己,“沒有見過也不會阻攔人們對那個地方的向往,倒不如說,正是因為從未見過,那種渴求才不會停止?!?p> ——正如覲見天使的道路。
能夠在這一條路上走到盡頭的人,或許存在,但是沒有人見過,至少他沒有人見過,但在走在這些道路上的人聆聽著那些口口相傳下來的言語,那些依托著文字和聲音傳播的故事,在人們的腦海之中構筑出了這一條道路盡頭的景色。
那將是窺見天使容貌的可能。
那將是俯于天使身前的可能。
“不理解,不理解,不理解……”
應該是還沒有適應船的搖晃,以至于祈鈴朝著木質階梯的步伐都有些搖晃,她將一個詞匯連續(xù)讀了三次之后,她便沿著階梯朝著自己的房間走了回去。
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休息時間了。
對于祈鈴或者雅克來說,這確實是休息時間,但是總得有人負責觀察海面,比如現(xiàn)在,在那散發(fā)著光亮的瞭望臺上,船副依舊站在那里。
總得有人看著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