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獵皮人
外行人聽了縫皮術(shù)之名,定會覺得這種聽著就邪門的術(shù)法,一定與巫族有關(guān)系。
其實沈臨只是在巫神宮藏書室中,讀過相關(guān)的記載。
其乃是一門出自道門旁支的術(shù)法,與巫族沒有半點關(guān)系。
縫皮者,指以針線將剝落人皮縫成皮套,套于身上,用作喬裝及掩飾身份之用。
一般而言,就算是心靈手巧的修士要剝凡人的皮,也很難干凈利落地完成整個程序。
最終到手的人皮往往支離破碎,難以運(yùn)用。
縫皮術(shù),便是能把碎開人皮縫合完整的異術(shù)。
驚擾死人遺體之事,在修行界上不了臺面,可這術(shù)偏生卻對施術(shù)者用針手法極其講究。
有這手段的大師,大多不愿干縫皮之事。
用得著縫皮術(shù)者,卻沒幾個有這手段,因此縫皮術(shù)不久便失傳了。
沈臨也沒法子取得此法傳承,但領(lǐng)悟“凌渡十二針”后,他運(yùn)用金針的本領(lǐng)已頗為高明,自信未必?zé)o法重現(xiàn)這失傳異術(shù)。
而且身為隱巫王室之主,沈臨懷中藏著一物,恰是成就完美縫皮術(shù)的關(guān)鍵。
那就是目前正緊緊捆縛著血環(huán)和“殘篇,嫁接”,防止高人感知其存在的隱秘線!
隱秘線,隱巫一族獨(dú)有巫具,為絲線經(jīng)受巫神宮儀式祝圣后的產(chǎn)物,時常被用在隱藏秘密訊息上。
它無法瞞過擁有全知之眼的沈臨,或是精神力強(qiáng)盛的七品修士。
但大部份八品九品,若無秘術(shù)輔助卻也看不出來。
縫皮術(shù)對運(yùn)針本事的要求,原就在于人皮上的絲線須極不顯眼。
否則就連凡人也能看出有異,這門術(shù)法還有甚么用處?
隱秘線的存在,大大降低了沈臨縫合人皮的難度!
然而,柳懷仙聽見他的話后,頭一句回應(yīng)便撃中重點:
“貧道略知一些要訣,也有質(zhì)量甚佳的針線在手……”
“不過,賢弟想從哪兒找得死人的面皮?”
“賢弟的目的若是避開仇家追蹤,就不能用上知名人士的臉皮吧?”
“假若隨便殺個百姓剝皮,未免有傷天和。”
“小弟素來為人正直,怎會作出這種事?”沈臨壓低聲音。“大哥備受國師厚望而來,可知此地有誰只要活著,必然會影響大哥的計劃?”
柳懷仙全身一震:“你想刺殺刑燕在溫巖洞的眼線?”
沈臨不相信刑燕會輕易死在河底。
一旦她趕到溫巖洞,介入賣地之事,自身和洛纓均會陷入危險之中。
若能搶先一步,斬除她的羽翼……
誰料柳懷仙的下一句話,再次朝沈臨頭頂潑了一桶冷水:
“為保家國安穩(wěn),刺殺朝廷命官雖非正道,卻總勝于放任刑燕挑起戰(zhàn)爭,使生靈涂炭?!?p> “但賢弟有所不知。貧道來前曾收得靖夜司寧大人的秘密報告,刑大人安插于溫巖洞的部屬,自秋風(fēng)馬以下均是女子。”
“刑燕常言男子缺乏危機(jī)當(dāng)前所激發(fā)的兇戾之性,依貧道看來,她是要整個國家伴她一同瘋癲?!?p> 沈臨說道:“為了贈她一個危機(jī),小弟不介意裝幾天女子,直至拍賣會開幕為止?!?p> “不成,不成,這也太……驚世駭俗了?!?p> 有點被嚇壞的柳懷仙手托前額,埋頭思索。
“或許有一個人值得一試……只是若假裝成他在外行動,未免太受注意?!?p> “畢竟他雖修為低淺,卻是溫巖洞人人均知的刑燕部屬?!?p> 沈臨兩眼放光:“此人是誰?”
“河巫名下溫巖洞溫泉客棧的掌柜,游石堅?!?p> ……
“莊公子?!?p> “唉,別用那個名字叫我?!?p> “好的,莊公子。”
“郭大人!你是不是從小便欠揍?”
將近天明時,沈臨來到了洛纓的病房,屏退仆從,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洛纓的臉頰已回暖,透著健康的暈紅光澤,卻始終沒曾醒轉(zhuǎn)。
房中孤寂,只聽得她的呼吸聲綿延和緩,全不似重傷昏迷該有的姿態(tài)。
她的情況實在太怪,沈臨再在她床邊坐上一百天,也沒可能助她醒轉(zhuǎn)過來。
他只是凝視著燭臺下的幽影,看著它一點點地顫動、閃縮……
但最終,郭純元是經(jīng)窗戶進(jìn)來的。
這位值夜副使解下長袍,一身緊身武裝,足尖落地時靈巧靜悄如貓。
“郭大人日后被解職了,去當(dāng)梁上君子必然盤滿缽滿?!?p> “殿下剛才不是見識過我的嘴上功夫了嗎?有這門本事,流落到何處也不愁吃喝的?!?p> 若問當(dāng)日在沼澤地中與郭純元初見的沈臨,肯定無法相信眾人眼中清麗端莊的名門女子,日常竟是這般一副面目。
人們總是把別人看成期望中的樣子,連沈臨也難以例外。
他本不喜歡與典型認(rèn)知上的高門子弟交往,卻無法否認(rèn)縱然身處險境,她仍是許多人夢魅以求的安慰。
但不是如今,不是在阿纓的床邊?!肮笕瞬慌卤涣鴳严砂l(fā)現(xiàn)嗎?”
郭純元笑了。
“我和他自小就相識,待他修行數(shù)年,便會迎娶我姑母的大女兒。他為難我有甚么好處?”
沈臨問道:“他真的是男子?”
“我初時也不信,但他在都城的十多位情人都這樣說,總不會是串通口供吧?!?p> 郭純元坐到沈臨對面,目光忽轉(zhuǎn)凝重。
“無論是男是女,柳懷仙在一眾無能親族中鶴立雞群,幾乎已注定是國師的繼承人。”
“如果他死在溫巖洞,不但整座靖夜司也會被刑燕拉進(jìn)火坑,河巫、虎巫,以及巫族共主隱巫一族,通通會成為國師遷怒的對象?!?p> 沈臨問道:“誰會想殺他?誰有著最大的動機(jī),想要破壞這次賣地大會?”
“暫時,我猜不出是誰有這膽色?!惫冊⑽⒖嘈??!靶萄啵蚴莿e的靖夜使們,跟道門的關(guān)系都不差,該清楚國師發(fā)怒的后果。”
“除非,行兇之人是無法與指使者扯上任何關(guān)系的家伙?!?p> “他必須來歷明確,被視為有著特定的效忠對象,好在事發(fā)后轉(zhuǎn)移大眾的焦點。”
“最好看起來無甚武力,方能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p> 沈臨驀然醒悟?!澳阒傅氖菧厝乒??”
“他至少是八品境,多年來隱藏實力,只怕正是為這刻而設(shè)。”
“這賊子想必棘手,一擊不中,必然遠(yuǎn)遁,如此殿下仍堅持要他的臉皮嗎?”
“當(dāng)然?!鄙蚺R舔了舔唇?!斑@般硬的臉皮,舍了他到哪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