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真正的殺著
“名稱：赤砂炒過的長生蜴?！?p> “概述：以風(fēng)炎國特產(chǎn)赤砂，結(jié)合神水國蛇蜴密林特產(chǎn)長生蜴合制而成的名菜，為古時的巫王們所喜?！?p> “有助補益陽氣，使精力旺盛，因此又被歸類為藥饍。本身沒有副作用?！?p> “批注一：曾有服食后精神失常的案例?！?p> 沈臨懷疑莊若真清楚自己為著應(yīng)對三大試煉，急須提升精神力。
因此特意安排下這么一道名菜，挑戰(zhàn)一下一步登仙法對精神的補益，到底能到甚么程度。
他寧可再被赤煉鳥追在身后跑一千里路，也決不會把這東西放進(jìn)口里。
甚么補益陽氣，精力旺盛，給巫祝老兒吃吃補身還差不多，沈臨怎用得著？
單是一瓶玉梨熟露霜，就足以保障他日后的生活多姿多彩了。
真再不夠的話，就不能自薛清辰處榨出些甚么？
莊若真這廝卻似全沒注意到沈臨的反應(yīng)，兀自大發(fā)議論：
“在流泉鄉(xiāng)，尋常的沙子易找，千里把風(fēng)炎國的赤砂運來卻勞民傷財，我爹是決不會答應(yīng)的?！?p> “至于長生蜴，更是你們王室珍而重之的土產(chǎn)。換作是令尊在日，本公子只怕一條也搞不到手。”
“好在圣姑性子慷慨，輕易就答應(yīng)以長生蜴交換粗制布帛。”
那叫冤大頭，沈臨心想道，不是甚么性子慷慨。
當(dāng)然，姑姑大可付出更多以促成這趟聯(lián)姻。
一旦沈奉真與六大巫族中最強(qiáng)的虎巫聯(lián)合，沈臨幾乎再無執(zhí)掌實權(quán)的機(jī)會。
然而虎巫與神水國王室的聯(lián)系，也是巫族中相對較深的。
假如莊家知道了姑姑的瘋狂計劃，好比小院暗室中那被匆匆打斷，細(xì)節(jié)未明的秘計。
沈臨決不認(rèn)為，他們會肯被強(qiáng)行捆綁到同一輛馬車上！
當(dāng)下他露出自問最自然的笑容。
“能夠吃到這般好菜，本殿下真的要好好感謝莊公子。這長生蜴既是以赤砂所炒，想必能深鎖熱力，不怕放久了失溫吧？”
莊若真笑道：“那是當(dāng)然。殿下要是喜歡，帶幾條回去當(dāng)宵夜也成。”
“這是當(dāng)然的，我的劍侍或許會很欣賞這款菜式呢?！?p> 莊若真目光閃爍?！暗钕逻@回出門，有劍侍在身邊？”
“昨天不是才有刺客襲擊嗎？雖在自家城中，總是有備無患的來得好?！?p> “事實上，她現(xiàn)在就在后門外侍候……”
沈臨自袖底亮出一柄小刀，也即沼巫胡怡服輸后留下的隨身兵刃，隨手刺起碗中焦蜴。
“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話，我想先犒勞一下她?！?p> 莊若真問道：“何不請她進(jìn)來同食？”
“她不慣與除我以外的貴人相見的。”沈臨朝美貌異常的侍女一努嘴?！岸椅遗鹿右灰姷剿?，你那位侍女便要丟工作了。”
莊若真大笑，擺了擺手任他離去。
沈臨出了后門，來到屋后荒地，哪里有人侍立等候？
依稀仍聽得客棧中有聲音說道：“哼，本公子早知道他沒膽吃這個。堂堂巫王之子，尚且及不上路邊的乞丐有勇氣?！?p> “瞧公子這話說的，就是公子給那幾個乞丐連皮的生老鼠肉，他們也得吃啊?！?p> “哪怕吃完發(fā)了瘋，也比活活餓死來得好?！?p> 莊公子悠悠道：“富貴誤人啊。好在，總比貧窮好?！?p> “說起來，如果我真的把你送給他，你會有異議嗎？”
“不會。奴會先把他榨得干干凈凈，才回到公子身邊?！?p> “誒，公子好壞，別碰這邊……”
換作平時，沈臨會很有興趣聽下去。
但他要面對的是生死大事。
刀鋒正隱伏于暗處逐漸逼近，他的劍侍，卻確確實實不在他身邊。
沈臨甩掉刀尖上的長生蜴，想了一想，刀尖輕輕劃破食指指頭，割出一小道永不磨滅的血痕。
“刀頭蘸血法……這門術(shù)法在真形跟前，固然是不值一提的小道，以致于一整夜沒起到作用?！?p> “姑且給沼巫們留一點面子，看看它今日能否派上用場。”
他藏刀袖里，無聲往客棧后的山林里走，一路上未見伏兵。
直至碰上一連排茅廁。
沈臨走近細(xì)看，見茅廁外頭立著一桌一椅，一張長牌，上書四字：“百錢可進(jìn)?！?p> 他微一愕然，朝伏在桌面上打瞌睡的老學(xué)究道：“這世道，連上茅廁也得付錢？”
老學(xué)究被驚醒后也沒生氣，不溫不火地道：“連教書先生都得來守茅廁了，上茅廁為甚么用不著付錢？”
沈臨笑了：“這一百文錢，是付給先生的？”
“八分歸客棧老板，兩分歸老夫?！?p> “那可真的辛苦先生了。先生既有才學(xué)在身，何不好好以學(xué)問教助孩童，卻要作這屈才的差事？”
老學(xué)究盯著他，目光忽地凌厲起來，可不一刻又?jǐn)[出副沒精打趣的樣子。
“孩童們的爹娘都沒銀子開飯啦，誰會供孩子上學(xué)堂？”他低低地哼了一聲?！白约夜霉闷綍r收多少稅賦，又不是不知道。”
“先生認(rèn)得本殿下？”
“別看我這樣子，一雙眼睛利得很呢?！?p> 雖然不關(guān)己事，沈臨仍是對老學(xué)究的處境頗為感慨，蹲在木桌前說道：
“孩子們讀書識字，是大事。本殿下保證再過一段日子，情況會改變的?！?p> “走著瞧吧。殿下不是要上茅廁嗎？”
“方才我碰到拿食材到山后小溪清洗的侍女們，殿下吃了這種東西，想不上茅廁也不成?！?p> “有位侍女驚艷絕倫，尚算可吃。至于主菜，本殿下是無福消受?！?p> 兩位男子同時會心一笑。
沈臨左手探出一小錠銀子，遞給老學(xué)究。
“老先生在這的日子不容易，本殿下不能欠你的賬。這兒多出來的，先生自己收著。是了，先生貴姓？”
“敝姓歐陽。既然殿下一番好意，在下就卻之不恭了?！?p> 一人遞銀，一人伸手，看似是一副茅廁門外甚是少見的溫馨場面。
直至老學(xué)究左掌如閃電般拍出，指縫間夾帶漆黑亮光。
幾乎同一時間，沈臨藏在袖中的右手也有所動作。
論出手速度，他及不上老學(xué)究，卻有著無須費時伸出手臂的優(yōu)勢。
彈指，短刀直直釘入老學(xué)究肩頭。
強(qiáng)大的沖擊力逼得老人撞倒椅子，后退數(shù)步，背脊貼著茅廁大門。
老人臉上既無驚色，也未把深入肩頭的短刀拔出。
只是盯著沈臨垂在身旁的右臂，嘆了口氣。
“數(shù)十年修行，想不到仍是欠了些火候。若然我出手能再快半分，殿下這一刀就射不出來?！?p> “很難說?！?p> 沈臨只感右臂自受擊肩頭以下，完全難以抬起，臉上卻不露聲色。
“以你堂堂八品境界，縱使出手已慢，卻決不能輕易被我一刀撃得后退數(shù)步，險些掉入茅坑里去?！?p> “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本就身有隱疾，體魄和真氣水平均已跌穿九品水平?！?p> “姑姑這回請你來，是作死士用的?！?p> “戲巫鐘氏眼紅隱巫王室的血脈，沼巫胡氏對姑姑既畏且怕，又被強(qiáng)敵環(huán)伺，急須靠山?！?p> “你藥巫一族家大業(yè)大，之所以愿為我姑姑而死，是怕自己仙去后，所在支脈被主脈吞滅？”
老學(xué)究淡然說道：“殿下知道得太多了。”
“我確實教過書，教的卻不是儒家蒙學(xué)，而是醫(yī)書典籍。我們這行談理論，更看重實證?！?p> “本殿下也是如此?！?p> 沈臨說著抬起左掌。
“勝的，站著。敗的，自然會乖乖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