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鬼往事

　　“我已下定決心追隨主上，鮫人燈我是不會給你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散松子聽到顧松年的問話，頓時曉得了他此行目的，心頭一橫，咬咬牙閉起了眼睛。

　　顧松年挑眉。

　　那位主上挺大能耐啊，能讓這些追隨者寧死都不交出鮫人燈。

　　散松子等了一陣，等得額頭上汗珠子都不斷往下掉了，還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奇怪……那臭小子放過自己啦？

　　就走啦？

　　散松子悄悄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顧松年蹲在地上，拿著一張紙和筆不知道在那里畫些什么。

　　啊這……

　　雖然他承認這小子修為高深，但是當著自己的面這么悠哉畫畫，也太不把老妖精放在眼里了吧。

　　出于好奇，散松子問：“小子，你在畫什么？”

　　顧松年沒有說話，散松子問了個閉口羹，憋著氣想扭頭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顧松年的神識定在了原地，怎般也動彈不得。

　　也是到這時，他才徹底意識到，這個少年的修為，真的已經(jīng)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須臾后，顧松年起身，將紙遞給臉色奇臭無比的散松子。

　　散松子接過一看，頓時瞳孔一震。

　　是……

　　他們啊。

　　“你怎么知道，他們的？”散松子抬頭，看著顧松年的眼多了一份探究。

　　“他們就是你放棄正道，走火入魔的原因吧?！鳖櫵赡陮⒐P收起來。

　　方才畫畫時，他順道做了一個推演。

　　然后他發(fā)現(xiàn)散松子其實挺慘的。

　　這些伙伴都是曾經(jīng)和散松子一起長于山林的魑魅，都是不問世事，一心修仙的主兒——因為無意間沖撞了幾個道士，就被那些人以禍害百姓為由，給連夜一鍋端了。

　　散松子負傷倉皇逃跑，四處流竄，最后被那制燈人救下。

　　這也就是，他追隨他的原因吧。

　　散松子撫摸著墨跡未干的畫像，身子顫抖的厲害。

　　顧松年清楚地看到，這只山鬼半白的兩鬢間開始老淚縱橫。

　　其實……散松子自己都記不清這是第幾個一百年了。

　　每次想起他們，他都會愧疚，愧疚為什么只有自己活下來——他也恨，恨為什么自己不能殺光那些臭道士。

　　后來他臣服在歲月腳下，任憑它抽走自己的陽壽。

　　后來他沉迷于殺人享樂，不再記得多年以前，他和他們也曾年少無憂，暢享證道飛升。

　　他汲取陽壽，一是害怕死亡，想茍延殘喘于世，至于其二……

　　他還沒有找到那些臭道士的后代，他還沒有殺光他們報仇。

　　所以他想拖著，一邊報答救命之恩，一邊尋仇復(fù)仇。

　　“你知道長此以往下去，面臨的天譴是什么么？”顧松年問。

　　“天劫，雷罰。毀盡皮囊肉身，抹除神識靈魂。讓被罰者，永世不得超生?！鄙⑺勺油鲁鲆豢跐釟?，將畫像十分寶貝地疊起來，塞到胸口。

　　“那你還要繼續(xù)助紂為虐嗎？”

　　“要?！?p>　　“值得？”

　　“值得?！?p>　　看著散松子定定的眼神，顧松年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有些人的執(zhí)念，真的可以支撐他活著很久很久。

　　哪怕這些執(zhí)念的最后，是讓他死無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