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魂索命

　　是……

　　那個詛咒她家的書生？！

　　張?zhí)锸系耐缀鋈槐爤A，又狠狠瑟縮了一下。

　　隨后，一縷陰鷙的氣息鉆進了她的眼角。

　　入夜。

　　顧松年放下手中的書籍，起身活絡(luò)了一下有些凍僵的身子。

　　在這世界，他唯一的喜好就是看書。

　　還有博弈。

　　可是師傅去了，再也沒有誰下棋能下的過他。

　　忽然間，一陣涼風(fēng)徐徐而來，竟然吹開了木窗，徑直吹滅了案臺上的燭燈。

　　顧松年踩著木屐慢慢走到門口，往旁拉動移門。

　　明月高懸，庭院小竹臨立，十分幽靜。

　　顧松年走到院中，四下望了望，準備回去時，又有一陣風(fēng)吹了過來。

　　這風(fēng)兒比方才勁道一些，有些刮臉。

　　倏然間，一片竹葉從屋頂處飛來，在明月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顧松年打去。

　　顧松年沒有回頭，抬手間只是這么一抓，那片急速而來的竹葉便這么穩(wěn)穩(wěn)被他攥在了掌心。

　　這下子，顧松年才回頭看過去。

　　屋頂上不知幾時立了一個身穿玄色飛魚長袍的少年。

　　少年頭戴斗笠，背對著月光，讓人瞧不清他的容貌。

　　只是這么看去，依稀可以辨認出，他的年紀不大。

　　至少，比顧松年大一點點。

　　“你便是新來的顧松年？凈慧大師座下的第十四個弟子？”少年縱身躍到地上，一雙皂靴登時染上了泥巴點子。

　　“是?！鳖櫵赡挈c頭，“這位公子，突然偷襲別人，有點不講武德?！?p>　　他緩緩松手，手中的竹葉以齏粉的模樣散落在地上。

　　少年眼睫一動。

　　這個顧松年，武功底子不賴嘛。

　　“聽說你才十四，比我還小一歲？”少年挑眉。

　　“嗯?！?p>　　“不好意思哈，剛才我就試探你一下。聽說錦衣衛(wèi)里來了個比我年紀還小的，我便想過來看看?！鄙倌暾露敷遥肿煲恍?，“我叫蕭珩，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以后你管我叫阿珩就行。”

　　“顧松年。”

　　“我知道，凈慧大師的關(guān)門弟子嘛，小字叫……”

　　“白芨?！?p>　　“以后我就叫你白芨了哈。”

　　“……”

　　看著少年自來熟的大大咧咧的模樣，顧松年完全不能將他和日后那個殺伐果斷，赫赫有名的錦衣衛(wèi)蕭珩聯(lián)想到一起。

　　他不會知道自己在多年后，會長成讓惡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大俠吧。

　　還真是男大十八變……

　　“白芨老弟，你聽說一件事了嗎，今兒城外張家村吊死了一個婦人。我回來的時候正好路過那里，瞥見那尸體。舌頭伸的真長，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蕭珩說到此，忍不住搖搖頭，“聽說她是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家中無依無靠了，這才想不開懸梁自戕的?！?p>　　“尸體呢？”顧松年抬頭看向明月，手指暗暗捻動起來。

　　“她家里沒人了，隔壁的鄰居好心給她找了口破了的棺材，匆匆葬到窮人墳里去了?！笔掔駠@了口氣，“這年頭，他們連死的時候都不能有個好的安身之地?！?p>　　這得問問當今的天朝皇帝，明明滿腹經(jīng)綸，卻為何偏要在百姓遭受旱災(zāi)折磨時，裝傻充愣說出何不食肉糜這樣的話了。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了。白芨老弟，明兒跟著你珩哥查案去。珩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笔掔衽呐男馗?，咧嘴笑著施展輕功飛走。

　　顧松年目送少年遠去，轉(zhuǎn)頭回了自己的屋子。

　　如果，能活過今天晚上的話。

　　子時。

　　晚間涼風(fēng)忽來，吹得屋中燭火不斷搖曳。

　　顧松年放下書籍，抬頭看了看外面不見的月色。

　　來了。

　　在他起身離開桌案的一剎，桌案上的燭火驟然熄滅。

　　一縷森冷的寒氣侵襲而來，朝著顧松年的脖頸處吹了過去。

　　顧松年頭也不回地立在門口，面色平淡地看著大風(fēng)四起的庭院：“大嬸，在下勸你善良?！?p>　　身后寒風(fēng)驀然消失。

　　顧松年伸手打個響指，桌案上的燭火又燒了起來，只是顏色綠的詭異。

　　他轉(zhuǎn)身，對上一張慘白無比，拖著條長舌頭的鬼臉。

　　婦人一身白衣，披頭散發(fā)的模樣，一看就是個才命不久矣的吊死鬼。

　　是那個吊死的婦人。

　　“是你詛咒我兒，害他沒了性命！”婦人盯著顧松年，聲嘶力竭地低吼。

　　“在下沒有詛咒他。是你收了別人的燈，才導(dǎo)致令郎早逝。他本該還可再活個三五載，那盞燈讓他的陽壽提前被吸走了?！鳖櫵赡昝娌桓纳乜粗@吊死鬼。

　　婦人一愣，旋即又惡狠狠地盯著顧松年：“你既然知道那燈會吸人陽壽，為何不提醒我？！”

　　顧松年：“……”

　　提醒過了，你自己不聽，怪誰。

　　“今日，我要你為我兒陪葬！”婦人不再說話，伸出黑長而尖銳的利爪，朝著顧松年打了過來。

　　可是利爪才觸及顧松年的胸口，這個少年身上便爆開一團驚人的佛光，直接灼傷了婦人的手。

　　她疼得張口大叫，下意識收回了手。

　　盯著手腕上不可逆的灼傷痕跡，婦人抬頭滿面驚愕地看著顧松年：“你……你是佛門子弟？”

　　“為了報復(fù)在下，不惜讓自己變成厲鬼，以致此后無法輪回轉(zhuǎn)世。大嬸，值得嗎？”顧松年蹲下身子，撿起那本被勁風(fēng)吹到地上的書籍，拍了拍灰塵，抬頭看向吊死鬼。

　　吊死鬼又是一愣，忽然跪倒在地，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她喪夫喪子，早便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看到顧松年之后，她還以為是這少年詛咒了她兒子，導(dǎo)致她兒子去的。

　　沖著這口咽不下的氣，她遂赴死。

　　“大人，民婦一生苦厄，臨了還要做這般惡事，實在對不住爹娘教誨?！钡跛拦砜蘖艘魂?，抬頭看向顧松年，跪著朝他俯首拜道，“請大人收了民婦吧。”

　　“害死令郎的人，會遭到報應(yīng)。只是時機未到?！鳖櫵赡陮呕刈腊?，收起佛光，伸手攙扶起吊死鬼，“大嬸，你本無錯，此生功德圓滿，還是去輪回好好做人吧?！?p>　　“民婦……還可輪回？”吊死鬼一愣。

　　顧松年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閻王爺判的，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