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年以上參齡的老山參,無論在誰家都必定不會是能輕易示之于人前的,就更毋論是從人手中弄出來。畢竟這東西在關(guān)鍵時刻就能救上一命,這等攸關(guān)于性命的東西任誰都不可能輕易就放手。特別是像鄂國公府這樣家中之人時不時就要沙場征戰(zhàn)的人家,這類東西的價值就更加珍貴難舍了。
其實皇后認(rèn)定了鄂國公府應(yīng)該藏有她所需要的老山參,到并不全是因為云貴妃的那句“好言提醒”。全京城都知道今上賜藥的事,但全京城也都知道那是賜給她那個侄女兒治病用的。如今她那侄女兒確實已經(jīng)康復(fù),但誰也能肯定那支老山參到底用了沒用。況且御賜的那枝老山參雖不是經(jīng)過她的手賜下去的,但她卻是知道那支老山參的實際參齡其實說有五百年都有些勉強(qiáng),根本就不合她的用。
她之所以相信鄂國公府里有合她意的老山參,更多的還是相信他們世襲國公府的深厚底蘊(yùn)。她相信就算是他們府里沒有,以他們公府的深厚底蘊(yùn)人脈,從別處弄到一支的機(jī)會可比她這個如今快算是有名無實的一國之母要大得多。
所以對皇后來說問題的關(guān)鍵并非是鄂國公府是否有,而是能不能從他們手里弄過來?;屎箅m然地位尊貴,與鄂國公府又是姻親,但沒有今上的支持她也無法強(qiáng)迫鄂國公府將這等珍貴的東西送予她。更何況在今上眼中,她這個皇后只怕還不如人家國公府的地位高。
至于姻親,那也是只是在外人眼中瞧著親密罷了,實際上夏侯家與她最大的依靠娘家陳家之間的關(guān)系十分冷漠生疏。所以她雖心急,卻民明白若用一般尋常的辦法,是不可能自公府手上將藥弄到的。若是一個不好,他們一口咬定他們沒有東西,也沒有門路去弄,她無可奈何于他們。
志在必得的皇后便在與她父親、陳家現(xiàn)在的家主陳珙介商量出了這么一個辦法來。魏郡王能不能夠登上那個位子,無論是對后位不穩(wěn)的皇后還是野心勃勃的陳家來說,都太重要的?,F(xiàn)在能有這么一個機(jī)會,讓魏郡王扳回劣勢,哪怕是再難辦他們也不會就么輕易放棄的。不然皇后也會將主意打到鄂國公府去,畢竟這些年來雖然沒有從鄂國公府得到多少實際支持,但卻也自他們公府借勢不少。至少在旁人眼中鄂國公府也算是皇后與魏郡王背后的勢力,這些年來他們借著這個招牌也得利不少。如非必要,他們真不愿意與國公府撕破臉打破現(xiàn)在的這種默契,將實際上中立的他們推到對手一邊去。
正因為這種種顧忌,他們父女二人都認(rèn)為最好的辦法還是要從陳夫人身上下手。雖然老國公仍在,但早已不太管事,國公府的事務(wù)差不多都是陳夫人在處置。況且老國公雖然對他們陳家有些看法,但對陳夫人這個長媳還是十分倚重的。若是陳夫人相求,老國公答應(yīng)的機(jī)會也更大。再說即使求不到,那至少也能夠打探清楚鄂國公府里到底有沒有他們需要合用的老山參。
只是如今做了多年將軍夫人、公府當(dāng)家女主人的陳夫人,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他們能輕易擺布、言聽計從的妹妹和女兒了。于是父女倆一合計,便想到了利用陳夫人最親近孺慕的祖母,設(shè)下了這個騙局。
要說起陳家的這位太夫人,那也不是個簡單的婦人。陳氏原是東海的世家大族,他們遷入京城的這一支雖是本家卻并不是嫡支,早年能從本家得到的支持也不能算多,在京城只能算是平常富貴人家,直到當(dāng)年娶進(jìn)這位如今的太夫人后才有所改變。
這位太夫人出算是出身世族,少時曾被家族送入宮中做女史。等放出宮后,因為年紀(jì)已大的緣故便被家中許給了陳家做續(xù)弦繼室。她在嫁入陳家的前幾年過得并不算如何如意,不知道是不是早年在宮中的經(jīng)歷傷了根本,還是其他別的什么緣故,這位繼室夫人并未給陳家生下一兒半女,陳家?guī)仔值芙允窃浠蚴擎纤觥_@樣的一個無兒女傍身,又不得丈夫多少寵愛的繼室在夫家的日子自然不會有多好過。
但沒過幾年,這位太夫人在宮中時侍奉的主子娘娘就母憑子貴,一躍成為了當(dāng)時皇朝最尊貴的太后。當(dāng)時這位太后就是先太皇太后,她登基繼位的兒子,便是先皇。
其時,這位太夫人當(dāng)年在宮中不但深得太后的倚重,更是對還是皇子的先皇有過恩惠。當(dāng)然這個所謂的“恩惠”到底為何,一直都是個未解之迷。人們只能從陳家后來的際遇大至能夠猜到這個“恩惠”絕非一般。先太皇太后、和先皇看在這位夫人的份上,對陳家的照拂是有目共睹,自此東海陳氏京城這一支便漸漸的發(fā)跡了。
再后來先太后做主,將現(xiàn)在的皇后嫁聘給了當(dāng)年還是太子的今上立做了太子妃,后來太子逾期繼位之后陳家的太子妃又依靠當(dāng)時還尚在人世的太皇太后,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一國之母的皇后。當(dāng)年也是在這位太夫人的請求之下,先皇將當(dāng)年的陳二小姐、現(xiàn)在的陳夫人嫁入了鄂國公府做長媳。至此,陳家的地位便一路高升風(fēng)光無限。
盡管隨著先皇與太皇太后的離世,陳家的聲勢有些回落,但只要這位太夫人還在人世,今上就看在先皇與先太皇太后的份上就會不輕易的動陳家。就如今上再如何不喜皇后,但皇后至今還能好好的保有她的后位。
這位規(guī)矩甚重的太夫人當(dāng)年在陳家與小輩們的關(guān)系并不親密,兒孫一輩之中也只得陳夫人一人得到了她的眼緣,被她帶在身邊親自教養(yǎng)。亦同樣是如此,陳夫人與家族其他人包括其父母在內(nèi),都并不親密。所以出嫁后的陳夫人與娘家的關(guān)系也只是平平。
這位太夫人對陳夫人那是視若親女一般,不然當(dāng)年也不會因為不舍,而將成為太子妃這樣的在別人眼中天大的幸運(yùn)的機(jī)會讓與了陳夫人的親姐現(xiàn)皇后。成為六宮之主,一國之后這樣的機(jī)會在旁人眼中或許是潑天幸事,但在早就親歷看透了**之中殘酷黑暗的真相的這位太夫人眼中,吃人無數(shù)的**絕非女子的好歸宿。所以她才為陳夫人推掉了這個機(jī)會,并且親自出面為陳夫人求到了現(xiàn)在這段姻緣。
雖說這兩段姻緣無論是對皇后與陳夫人這對親姐妹,還是陳家的其他人來說都可算是皆大歡喜、各償所愿。但到底還是在皇后與陳夫人這對本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中扎下了一根刺。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更相信如果是為了這位太夫人,陳夫人極可能真會為其想方設(shè)法的弄到那枝老山參。而更巧的是在他們定計后沒幾日,太夫人便感染了風(fēng)寒病倒在床了。認(rèn)為這是天意的陳家,便使冒著風(fēng)雪送去了那封求藥的信。
這幾些年,年事已高的太夫人早就不再過問陳府的事務(wù),安心在后院頤養(yǎng)天年。早年她就曾吩咐過陳夫人,讓她盡量少娘家。所以陳夫人盡管平時很想念她,也只是在必要的時候才會回娘家探望于她。雖然她們祖孫倆這些年相見的面數(shù)有限,但那種深厚的感情卻未曾有過改變。
果然陳夫人在收到那封信后,便正如他們所預(yù)想的那樣,未曾多想就帶著他們需要的老山參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的陳夫人在看到臥病在床高熱不醒的太夫人后,就更不會做其他想了。她也沒顧得上聽一聽御醫(yī)的斷癥,急忙忙的就將帶來的那支珍貴老山參交到了她母親的手上,讓她母親陳夫人拿去給她祖母配藥。自己則淚水漣漣的守在祖母的病床邊為其侍疾。
那時她根本就沒想過她母親在拿到那支老山參后,轉(zhuǎn)手就交到了長女皇后派來的人手里,給那位承繼著他們陳家大興希望的好外孫配制那種所謂的“奇藥”了。
當(dāng)然無論是皇后還是陳家人都清楚,在那位好外孫還沒有得到那個位置之前,太夫人依舊還是他們身后不能現(xiàn)在就倒的頂梁柱。所以他們雖然為了那株老山參在病情上欺騙了陳夫人,但卻不敢真?zhèn)€的耽誤給太夫人治病。
在陳夫人幾乎衣不解帶的侍奉下,太夫人終于在兩天后退了熱,人也清醒了過來。這讓陳夫人欣喜不已,只以為是自己帶來的那支老山參起到了作用。還想著哪怕真是因此而讓公公對自己生了間隙,那也還是值得的。
太夫人醒來后看到孫女兒也很高興,在得知她侍奉了自己一天一夜都沒合過眼之后更是心疼的要打發(fā)她回家好好休息,但放心不下的陳夫人卻還是堅持留在了娘家。直到今天一大早,陳夫人照例從暫居的客院去太夫人所居的內(nèi)院侍疾,因為今天得遲了些,所以就選擇抄了近道。盡管她出嫁離府多年,但這路還是很熟悉的。
這條近道要從她父母所居的院子里的小花園借過,不想在她在這花園的轉(zhuǎn)角的岔道處卻聽到了她母親與一個宮人打扮的人在說話。因為轉(zhuǎn)角的關(guān)系,他們并沒有看到她。原本她也不甚在意,就她那皇后姐姐與娘家的親近關(guān)系,會差使宮人來府里傳話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奇事。
但就在她要悄然離開時,卻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中提到了六百年參齡的老山參還有配藥什么的。這時陳夫人還以為說的是給祖母配藥的事,所以就留心聽了起來。不想?yún)s是得知了她帶來的那支老山參并不是用來給祖母配藥的,而是從她手中騙來給她那個郡王侄兒用的,這樣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