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還提什么“無冕之王”？
記者到底是什么？
時政記者是跟在領導身后等著供奉的西施；
社會記者是一件新聞黑白來回變的大麥町；
財經記者是跟在財閥身后的京巴；
體育記者是身體健碩滿場飛奔的藏獒；
娛樂記者就不用說了，狗仔的稱呼必定不是空穴來風；
綜上所訴，越來越多人的眼里，記者就是一群犬類。
然而這個女人，是人是犬？是正是邪？
難道樂以忘憂、安貧樂道、學無常師、直道而行、與人為善的“仁記”，在物欲橫流的今天，真的存在？
第一章艱難就業(yè)
“你怎么知道我媽今天會叫你吃飯？”邢源摟著女朋友馮冪蘿走出了學校大門，他看起來心情不錯。
邢源的家在濱海本市，2001年在濱海大學本科畢業(yè)后考入本校的光電研究所讀研究生，女朋友馮幕蘿為了愛情為了他放棄回老家就業(yè)，選擇留在濱海發(fā)展。
這一年里馮冪蘿做過私企的文秘也在商場學習過促銷。讓邢源吃驚的是，不論是馮冪蘿還是他的母親李春媛，只要他提起帶女朋友回家，就像商量好了一樣直接否決。
“來來來，快進來，天這么熱，先吃塊西瓜?！边@是李春媛第一次見到馮冪蘿，在招呼的同時，已經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她幾個來回。
“阿姨，今天不是周末，你還專門請了假在家里招待我，真是過意不去?！瘪T冪蘿放下手中的果籃，開始與李春媛交談。
“你下星期一就要去報到，這不是給你留出周末讓你好好準備么。”李春媛感興趣的，當然是馮冪蘿家里的情況。
“父母都還好吧？家里兄弟姐妹幾個啊？”
“我父母都挺好的，家里就我一個孩子?！?p> “就你一個的話，你父母將來是不是要跟著你走？我們家也就小源一個，將來怕是不好照應啊?！?p> “他們離開故鄉(xiāng)會不習慣，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打算?！?p> “那就好那就好，對了，你家里給你取的這個名字挺特別呀？”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李春媛?lián)Q了輕松的話題。
“我爸爸是數學老師，我媽媽是生物老師，他們一人幫我取一個字，加起來就是冪蘿了?！?p> 正午時，李春媛將飯菜端上了桌，其間的一個小時，馮冪蘿既沒有幫忙洗菜，也沒有幫忙端飯。這讓李春媛稍稍有點不悅，但是這種不悅很快被飯桌上的談笑沖散了。
就在三個人談笑風生中，邢家的防盜門傳出了敲門聲。
“嫂子在不在家？”門外是一陣中年女聲。
“天愛嗎？我馬上來開門。”邢家住在濱海漁業(yè)公司的舊家屬樓里，房門一直沒有安裝門鈴，門里門外全靠喊話來溝通。
這位不速之客是邢源的姑姑邢天愛。
“大嫂，把大哥的羊毛衫拿兩件出來，非洲那邊有點冷，大哥讓我寄衣服?！毙咸鞇垡贿吤撔?，一邊向李春媛講出了來意。
“你這工程師大忙人還親自寄，還是我去吧。”李春媛一邊為邢天愛拿西瓜，一邊客氣著。
“沒事，還是我來寄，我從廠里寄不花自己的錢。也不知道我哥在那邊還要帶隊打幾年的魚公司才調他回來?！?p> 從廚房里走出來的邢源帶著馮冪蘿向邢天愛問了聲好，邢天愛才發(fā)現家里有客。
“這就是小源的女朋友啊，長得真漂亮，也是大學生吧？”
“當然了啊，我們小源咋說也是研究生，女朋友肯定是大學生了。人家冪蘿剛剛考到報社做記者了，下個禮拜就要去上班了！”李春媛回答著邢天愛的話，神態(tài)中很是自得。
“侄媳婦，以后有機會了，來我們煤氣廠采訪采訪，讓我也上上報?！蔽⑴值男焯鞇勖嫔t潤，在馮冪蘿的眼里特別舒服。
吃過午飯，馮冪蘿沒有幫李春媛收拾碗筷，和邢源一起去“趕下一場?！崩畲烘伦匀挥质巧杂胁粣?。
邢馮二人去的“下一場”，是馮冪蘿大學同學為她舉辦的慶?；顒樱攸c安排在吳小英的家里。大學時與馮冪蘿上下鋪的吳小英和邢源是中學同學，也是邢源與馮冪蘿的“媒人”。
兩個男生在電腦前打游戲、四個女生抱著影碟機看韓劇《夏娃的誘惑》，不時地發(fā)出“張東健好帥啊”的驚呼聲，還有幾個人圍在一起打撲克……熱鬧了一個下午，就該邢源“出血”請客吃晚飯了。
西山賓館的自助餐廳上個月剛剛開始對外試營業(yè)，一個人28塊，重要的是酒水也免費。這是馮冪蘿選的地方，邢源還在上學，沒有多少錢來請客。而自助餐又剛剛興起，這個機會去嘗鮮正合適。
“來，干杯！”杯光碟影中，十幾個年輕人開始互相打趣。
“邢源你看上去書呆子一個，怎么能把我們的系花追到手啊，我追了半年她硬是看都不看我一眼?！焙紊颇屑傺b吃醋。
“就是被邢源害的，冪蘿是咱們同學中學習最好的，卻是最后就業(yè)的，要是回了老家早就掙了一年的固定工資了?！眳切∮轳T冪蘿打抱不平著?！澳憧傻脤ξ覀儍缣}好點，別以為她娘家不在濱海就能欺負她?！?p> “不對呀，我記得去年12月的全國公務員考試里，冪蘿成績很高啊，怎么沒錄取呢？”大學時與馮冪蘿住對床的安曉瓊奇怪道。
“冪蘿，你還考過公務員嗎？我怎么不知道？”吳小英趁著醉意質問馮冪蘿的不夠意氣。
“我就是看到公務員考試里的申論蠻有意思的，想去做一做題，感受一下?！瘪T冪蘿輕描淡寫地說著這件事。
“你的分不是很高嗎，怎么就沒錄取啊，是不是有黑幕啊。”安曉瓊追問著。
“我報的是濱海海關啊，這是中央垂直的單位，怎么可能有黑幕，只不過我沒去參加體檢。好了好了，不要錢的酒還不快接著喝?！?p> “好啊，為我們最后一個正式就業(yè)的好姐妹干杯！”
“聽說了沒啊，還好我們畢業(yè)的早，2003年以后畢業(yè)的大學生更不好找工作?！?p> “為什么??？”
“99年第一次擴招啊，03年全畢業(yè)了，還好冪蘿在畢業(yè)大軍來臨前把自己給解決了?！?p> “真的嗎？這么玄……”
“……”
結束了一天的狂歡，馮冪蘿依著邢源的肩膀坐在海邊的石椅上。
“冪蘿?！?p> “嗯？”
“你就那么想當記者嗎？寧愿錯過好機會甚至浪費一年的時間?！?p> “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想當記者?，F在夢想實現了，那一年也不能叫浪費啊。”
“你不是打算將來接你爸媽來濱海的嗎？怎么和我媽說不過來?！?p> “第一次見面，如果讓阿姨糾結到這個問題好像不太合適，以后相處久了，互相有了感情，再接我爸媽她一定會理解的。再說我爸媽現在還沒退休呢，急什么?！?p> “你沒幫我媽做家務，我怕她有點不高興?！?p> “呵呵，其實今天這種情況，我做不做家務，她都會不高興。”
“為什么？”
“因為廚房對女人來說，是最私密的領地，如果我不干活，阿姨會覺得我懶或是沒家教；如果我干了活，倒鹽的姿勢、剝蔥的順序，哪樣和她不一樣，都會讓她覺得一個不會干家務的丫頭，入侵了她的領地?！?p> “沒有解決辦法嗎？”
“當然有。”冪蘿的笑容讓邢源放了心。馮冪蘿總是很冷靜也總是很獨立。遇到困難時，每當馮冪蘿向右抽嘴一笑，邢源就知道她又想到辦法了。因為整天都泡在實驗室里，兩個人的事都是馮冪蘿在安排處理，她就是他的智多星。
月光投影下，馮冪蘿的長發(fā)拂過邢源的臉。他打開背包動情地說：“冪蘿，這是我送你的就業(yè)禮物?！?p> 那是一部三星N188，第一款下翻蓋手機，要2000多元。馮冪蘿去營業(yè)廳看了好多次，都沒有舍得買。邢源剛剛跟著導師做項目，研究生津貼一個月才400元，想必是把家里給的零花錢一起攢了很久。
錦藍色的手機殼上鑲著一個銀色的anycall。馮冪蘿感動地摟住邢源的脖子，輕輕地吻了他的唇。當邢源想再次一親芳澤時，馮冪蘿推開他跑掉了。
“滿嘴酒氣，還不快點回學校刷牙睡覺，不是明早還有實驗嗎？”
“你還沒告訴我怎么就能未卜先知，猜到我媽會叫你吃飯?！?p> “因為在你媽媽眼里，我今天才有資格堂堂正正走進你的生活。”
2002年8月24日星期六，馮冪蘿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回請了李春媛。從洗菜到刷碗，她沒有讓李春媛幫一下忙，做了25年主婦的李春媛開心地理解了馮冪蘿。
從此以后，馮冪蘿去邢家滴水不沾，而李春媛去馮冪蘿那里小坐也不需要做任何家務。兩個女人各自守護著心目中最神圣的廚房領地，只留下一頭霧水的邢源還在想著其中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