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的一個白色小教堂里,一位身穿紅色風衣的女士正在禱告,柔和的光束被彩色玻璃窗打成五光十色的寶石有規(guī)律的散落在地板。
光最亮的地方,是一個小小的墓。
“鏡玄,好久不見?!?p> 十年前
“滴滴滴一一”后面的汽車催促著。
“額!”屠麗在公交車上累得睡著了,被汽笛聲叫醒。在996的日常里。上班回家,兩點一線的生活讓她感覺枯燥又乏味。
看著窗外,已經(jīng)坐過了站,到了海邊。
正好換口氣,放松放松。她想。
下了車,一座白色的小教堂抓住了她的眼球。屠麗被一陣鋼琴聲吸引著走了進去。
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孤獨。像是深海里的一只找不到共同頻率的鯨。教堂的光好像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忘我地彈著《卡農(nóng)》,沒有鋼筋水泥的碰撞,也沒有人群的喧囂,屠麗感覺不到自己在人間。
“天使…”她止不住地呼喚出聲。
琴聲戛然而止。屠麗趕忙上前道歉。他看著她溫柔地笑了。
“你心里似乎是這樣的?!彼f著,手指劃了劃旋律,便彈奏了一曲。屠麗仿佛看到了一只迷失、彷徨的小鹿在森林里被獵人捉到了動物園,痛苦的呻吟。一場火災,燒掉了動物園。小鹿回到了森林,找到了心靈依托的故事。
“謝謝你啊?!彼π叩牡拖骂^,不敢看他。
“不用謝,我?guī)蛠砺犅犚魳钒??!辩R玄道。
“好?!?p> “不對!不對!我的音樂不是這樣的!”他把《所念皆星河》彈到一半,雙手痛苦地抓著腦袋。
“我看不到星星。我的世界終將歸于黑暗?!辩R玄痛苦的流下淚水。
屠麗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們DNA里的氮元素,我們牙齒里的鈣元素,我們血液里的鐵元素,還有我們吃掉東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經(jīng)大爆炸時千萬星辰散落后組成的,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是星辰。”
“你喜歡天文學?”
“我覺得天文學個非常浪漫的學科,就像你的琴聲一樣?!蓖利愋χ卮?。
“我沒你想的那么好?!?p> “不用在意那么多。這一刻的熱愛就足夠啦?!?p> 琴聲再度在教堂回響,走過寒潮,風雷,霹靂;共享霧靄、流嵐、虹霓;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從李斯特的鐘彈到蕭邦的離別,再到貝多芬的月光。一直到深夜,兩人才留下聯(lián)系方式后依依惜別。
回去后,屠麗堅定了信念,想起自己最初的夢想還有詩和遠方,向老板交了辭職信,進修了心理學的專業(yè)。去當了一名心理醫(yī)生。
兩人似乎再沒有交集。
直到五年后4月23日的上午,屠麗迎來了一位嚴重的抑郁癥患者。
病歷本上的名字讓屠麗差點暈過去。
她該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呢?
她不知道。
一記清瘦的人影飄了過來。
“你的身體狀況怎么差成這樣了?”她問。
“沒什么胃口。你走了以后,我找不到心中的樂曲?!辩R玄無奈地笑了笑。
“這樣下去,你恐怕沒有多久時間了。”屠麗道。
“所以我來找你了呀。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很快樂。當然不是白聘用你,我會以私人醫(yī)生的雙倍價格付給你。”鏡玄溫柔地盯著屠麗看
“好,我陪你。”她用熾熱的目光望著他,這幾年賺的錢也夠用了。應該沒什么問題。大不了沒錢了,再回去996。她想著,拯救眼前的靈魂,才最重要。
她人生僅有的兩次遞交辭職信,都是因為他。
兩人一路向西。
他們一起走過了很多美麗的風景。
走過藏馬山月空禮堂,二人都被他兼具宗教體驗與世俗觸感的空間容器設計所驚艷;面對直向建筑的阿那亞禮堂,像是一只擱淺在沙灘的上小船,屠麗仿佛當上了海盜船長,在海邊玩得很是痛快。到了成都無影禮堂,純粹的白色與光影的自由交織仿佛把兩人卷進了天堂。在三亞保利淺海時光里,和旋轉(zhuǎn)的尖頂叫他關(guān)于愛情的沉靜是體驗空間,讓兩人對彼此呼吸與愛在對方的耳中串成一首樂曲。泰安故鄉(xiāng)的月禮堂,屠麗覺得“故鄉(xiāng)的月”永不落幕的倒影設計像他一樣孤傲清冷,剝開來看,卻又很是溫暖。兩人便在那拍了一組婚紗照。黃昏渲染下的Eduardo Tresoldi,建筑感的金屬雕塑熠熠生輝。是黑夜里的水晶宮,是薄暮黃昏的一只烏鴉。兩人繞著地球一圈走進了日本的絲帶教堂,內(nèi)部設計的樓梯仿佛直達天空。云彩好像都觸手可及。自由的旅行,極致的浪漫,兩人都不想結(jié)束。
“其實我最想去的,還是那座初見你的教堂。那光亮最深的地方。是離神明最近的地方。這樣,如果以后你想見我的話,我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你啦。”鏡玄道。他們在屠麗坐過站的那輛公交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你不知道,那一天,我是準備直面死亡的。是你給了我勇氣,讓我又多活了五年。他深深地看著她,好像世間萬物美好,都在他的眼睛里。
屠麗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月光灑下來,溫柔的籠罩在他們身上。時間好像定格在那一刻。
夜里的海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兩人又走進了教堂,這一次他們緊緊相擁。鏡玄已經(jīng)沒有力氣彈鋼琴了,屠麗打開了錄音帶,是所念皆星河。
星河不可及,星河在我懷里。
鏡玄的薄唇吻上她的眼。屠麗回吻住他的額頭,尖尖的下巴埋入深深的眉骨。水霧一樣升騰的愛讓兩人微醺,琴聲搖曳在月光里。
五年后。
一年前,鏡玄住進了那個小教堂的光亮最深的那塊瓷磚下,屠麗總會在周末夜晚為他播放鋼琴曲,樂聲讓他們彼此相遇,重逢,相守。
每當屠麗望著那塊光亮最深的瓷磚。就感覺他借著月光,來到黑色的鋼琴凳上彈奏著屬于他們的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