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四喜眼里的笑意一閃而過。
等玉籬慢慢平息下來，兩人走下公路。站到河邊清涼的樹蔭底下燃起支煙，鄧四喜已經(jīng)神色如常。臉上神色淡淡，對玉籬說：
“方強人雖年輕，卻有真才實學(xué)。一路從學(xué)校走出來，心思也相對簡單。我很看重他這點。生意場上混，和自己站隊的，得信得過才行······”
說完看向玉籬，只見她稍一想，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是他，他妹是他妹，我分得清?！?p> 鄧四喜滿意地點頭。
“知道你明理。他的人讓他自己去傷腦筋。至于我，你放心?！?p> 聽鄧四喜說出這話，玉籬這才恍然大悟。都還沒想到這層！一下子忍俊不禁，和鄧四喜相顧捂嘴而笑。鄧四喜也笑，大大吐了口煙柱，臉不紅心不跳，
“看上我的不是一兩個，你是不是緊張點了？”
玉籬頓住，雙頰飛紅。
“誰說不緊張了······”
卻只見鄧四喜輕輕一笑，轉(zhuǎn)身看嘩嘩流淌的河面。
“不緊張也沒關(guān)系，以后學(xué)就好?！?p> 湍急的河水在正午的驕陽下閃爍著粼粼波光，猶如一條發(fā)亮的帶子環(huán)繞在青山腰間。鄧四喜站得離河水很近，朦朦朧朧，也被披了層光圈。
四周很安靜。玉籬收回目光。
“我一直在找機會想跟四哥解釋。四哥一直很忙······”
說到這里，又有點兒說不下去。否認(rèn)自己對王鳳羽的好感？可它確實存在。還是承認(rèn)？老想著要解釋清楚，可最根本的問題從來就沒理順。
還在猶豫，鄧四喜卻接過話去。
“你只想著跟我解釋，就沒想過要我跟你解釋是吧。”
說著，自顧笑笑。
玉籬一愣。
“還是我來說吧?！编囁南参丝跓煟骸拔胰胛榍熬驼J(rèn)識楊仙，當(dāng)時她婆家也算小有底子。我退伍后，她已經(jīng)嫁人。就這么簡單。這些年她沒少幫我，我也沒少幫她，可過去的，沒必要也不可能再怎樣。所以，差不多的，你不要跟她計較······”
鄧四喜的聲音沉沉地，很穩(wěn)。玉籬是第一次聽說這事，本該很吃驚很訝異才對，此刻卻覺得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之前楊仙對自己的種種，也明白過來。倒是替楊仙很是可惜。反觀鄧四喜，任憑說得怎樣地輕描淡寫，一聲輕輕的嘆息還是沒逃過玉籬的耳朵。玉籬想想，安慰鄧四喜：
“你自己早就坦白你有過女朋友，我不會生你氣的！”
卻見鄧四喜背脊一僵，轉(zhuǎn)過身來，做了個不可思議地動作。
他伸手摸了摸玉籬的頭，如同小時候玉籬爸怪嗔女兒不懂事。
“王鳳羽的事，我知道。他為了給你家打聽消息，幫王利海的忙，還被抓進去過，是不是？老實說，他對人誠心，我覺得還行。只是做事之前應(yīng)該三思。知道王利海教訓(xùn)他爸外邊那個女人為什么惹那么大麻煩嗎？”
玉籬吶吶地，還沒從剛才鄧四喜親昵的舉動里回過神，又被鄧四喜的話一驚，
“你知道······”
對方卻似完全不在意，自顧自地說：
“王德友找的那個女人，不過靠著她老公跟了人一場的情分混口飯吃，她哪有那么大手腕把人送進局子去？王利海的事自有前因后果。他讓王鳳羽幫他那次，惹到的這家才是借機做手腳的。有機會，倒是該勸勸王鳳羽?！?p> 沒想到，鄧四喜竟然讓自己勸勸王鳳羽！也就是說根本不介意，也不會生王鳳羽的氣？自己糾結(jié)這么久的事，以為有多大不了，結(jié)果，事情就這樣擺出來，講明白。玉籬也來不及細想，看著鄧四喜的眼光比任何時候都要熱切，
“四哥，鳳羽就是這樣，可要說起來，心眼不壞。就像你說的，差不多的都不要跟他計較，別理他就好！”
卻只見鄧四喜眼里一黯。玉籬心往下沉，以為自己說錯話。鄧四喜忽又聲音一高，呼出口氣，
“我沒什么好跟他計較，你放心吧。只是有件事，想看他能不能幫幫忙······”
玉籬臉上的笑容一凝。
鄧四喜低下頭繼續(xù)說。
“那天在飯店找我的張老板，叫張鎮(zhèn)。是祿縣的地頭蛇。有幾輛車，手下帶著那么十來號人，本來一直在咱們附近幾個縣跑跑運輸，大家也算相處融洽。可自從祿縣被人挖出金礦，先聽說夏叢山，就是王鳳羽的老丈人要跟他聯(lián)手。不知道張鎮(zhèn)怎么想得，卻撇下夏家要來找我?！?p> 說到這里，鄧四喜眼光一閃，
“不說他們那伙人如何，是不是跟咱們一條道。就是占著個“礦”字，我也不想動那心思。礦這東西，太容易沾血······”
說到這里，鄧四喜再不說下去。抬頭直視玉籬。
這和王鳳羽有什么關(guān)系？玉籬看著鄧四喜，見他作難又懇切的樣子，很不解。
“······那鳳羽又能幫什么忙······”
鄧四喜一咬牙，不去看她，
“王鳳羽和這個張鎮(zhèn)的交情很深。聽說救過張鎮(zhèn)。夏家能看上他做女婿，想來也并不是沒緣由······張鎮(zhèn)，夏家，我都不想得罪。最好就是找個人說和說和，想去想來，王鳳羽再好不過?！?p> 語氣很軟，
“玉籬，知道為難你······”
原來是這樣?？稍撛趺椿卮?？這些彎彎道道地，聽著都頭疼。想到之前他生意上的事從不輕易跟自己提，看來是真沒辦法才開得這個口吧。自己要答應(yīng)了，會不會為難王鳳羽？再說又憑什么去找王鳳羽幫忙？可要不答應(yīng)，鄧四喜已經(jīng)對自己這樣寬容理解······
玉籬翻去復(fù)來地絞手指，手心熱烘烘地汗?jié)窳艘粚印?p> 兩個人面對面默默站著，誰也不說話。玉籬覺得自己快暈了，卻聽到一陣緊迫急促的車?yán)嚷?。頓時只覺如聞天籟，大松口氣。
不等玉籬出聲，鄧四喜也大大吸了口氣。一個字兒也沒有再多說，上前一步將玉籬汗?jié)竦氖治盏镁o緊地，一刻不松地牽著回到車?yán)铩?p> 無窮無盡的風(fēng)景仍舊一路展開又向后滑過。玉籬再也沒有心情觀賞。有了鄧四喜的話，娜娜再折騰的時候，玉籬反倒安慰地沖方強笑笑。鄧四喜手上的余溫還停留在玉籬掌心，可此刻卻讓她感覺這絲溫暖如同炙火，架了鍋將自己烤得難受。